1.
“海棠断肢不见血,鸟巢倒扣北风吹,寡母孤女心未齐。”
《血观音》一开头,一个坐在古老剧院的阿婆弹着三弦琴,吐着铿锵的字句,将这个刀光血影的故事拉开了序幕。古旧的布景,氤氲的庙宇,充满佛教轮回的偈语,除了营造出独特的审美情韵外,也奠定了这个故事黑暗,冰冷,诡异的底色。
这部2017年11月推出的电影,囊括了第5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剧情,最佳女主角(惠英红),最佳女配角(文淇),观众票选最佳影片等大奖及其他奖项提名。
2.
棠夫人是个美丽端庄的中年女性,专门跟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做古董生意,除了有一个更加姿色动人的大女儿棠宁帮衬外,还有一个乖巧的小女儿棠真时时作陪。
三个女人将一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块钱买来的东西一百块卖出去”,往来无白丁。一家三口,穿着同样花色的礼服裙在众人面前亮相,大家齐声叫好,殊不知天使和恶魔只在一线之间。
因为赚钱有谁嫌多呢?棠夫人将眼光转向了赚钱更快的房地产上,而且还结交了一帮政客名流一起投资。如果都赚到了,自然是没事,但是偏偏事与愿违,投出的钱眼看打了水漂,有人急了,将该地议员一家五口杀害。
但是对方仍然没有达到目的,因为他们查出棠夫人实际上是黑吃黑,所以处处逼紧。
最后,棠夫人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看得到的是大女儿棠真的一条命,和小女儿棠宁的一条腿,还有隐藏在冰上之下,更大的悲剧。
3.
这部电影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棠夫人的机心。她看上去言笑晏晏,与世无争,每天打坐念佛,实际上步步为营。
敌人伤不了她,即使都已经掌握到她从中做手脚的证据。因为她一手抛出两个替死鬼,另一手,让大女儿去色诱办案警员。更不用提,她在家里宴请警察署长。左右逢源,黑白通吃,翻云覆雨,无所畏惧。
大女儿棠真早就是一枚损坏的棋子。棠夫人可以在她年纪尚轻的时候,将她当礼物一样送给香港的某重要人士,她也时不时继续透支大女儿,甚至自己的美色,来实现目的。
于是棠真反抗,但是反抗的方式完全错误:吸毒,滥交,嗑药,完全不能和她母亲的段位抗衡。所以棠夫人由着她去,甚至最后将她毁灭,从根本上消除对手继续打压她的可能性。
她可以为棠真的逝去泪流满面的念着“往生咒”,也可以一面画国画,一面云淡风轻的说:“我们到了这个年纪,什么都看淡了,可是,心里面没有狠过一回,哪来的淡呢?”
她对小女儿棠宁其实是寄予厚望的。因为棠宁虽然表面上是她的女儿,实际上是她的外孙女。但那些贵妇人小姐们哪个不知道?哪个是省油的灯?总是话里话外提点着。可贵的是,棠宁竟然不为所动,依旧对棠夫人言听计从,面容沉静,实在是个可以培养的接班人。
于是,棠宁明明和被灭门的林议员一家的女儿林翩翩交好,但是在她的病床前,可以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就好像她每天迎来送往的那些贵妇一样,一分钟前还抹着眼泪为林家哀叹,一分钟后就拿着林家以前送的礼物懊恼着配不上衣服。
慈悲只是为了掩饰忐忑,温柔只是为了实现目的。
但是,此时的她仍然是一朵尚未完全被浸染的青莲,尚有回旋余地。
因为,她对林翩翩的男友是真的喜欢,她总是帮着他;她对棠夫人是真的尊敬和热爱,因为棠夫人比她的生母棠宁更懂得如何对她体贴和爱护。
但是后来,她眼看着不听话的棠真,死在咫尺之外;林翩翩的男友,将自己一直以来,作为林翩翩和其他贵妇人男宠的愤恨,以及他们为了捞政治资本而作秀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在她身上后,造成对她的致命打击。
好在只是断了一条腿,可惜好好一个花样少女蒙蔽心智,再也上不了岸了。
4.
钱权交易的黑幕在这部以女人为重的大戏里,只是蜻蜓点水,露出一些,藏住一些。
棠真用茶水写下贿赂的数目,官员同样讨价还价;棠夫人只身深入敌穴,依旧将一曲《上海滩》唱的气势磅礴,因为她插播了对方杀人的证据;更不用说鱼肚子里藏红包,鱼嘴里含子弹的小儿科。
都是一不小心就堕入深渊的死局,可是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螳螂后面的黄雀,不去考虑身下的弹丸,前仆后继,乐此不疲。
表面上看上去是比谁都谦恭,比谁都温情的一群人,永远唱着靡靡小调,常用的都是女人的蜜意。冥婚的一节荒诞而搞笑,台上的人都知道不是真的,但是做戏只是为了愚弄那些“贱民”(棠真原话)。
5.
“如果早知你对我不是真意,我就不会这样轻易的爱上你”是多么哀婉的两句歌词,缓缓唱来,不断重复,余音绕梁,永不停止。
这大概是棠真和棠宁的心曲吧。主宰了她们命运的母亲,是她们第一个深爱和赖以生存的人,谁知道被她拖上了名利这条不归路。
棠夫人明明知道她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苹果,但是偏偏塞过去一个金梨。从此之后,大家一齐,越陷越深。
类似通过控制女儿实现自己目的的还有一部类似的法国影片叫《我的小公主》,其中摄影师母亲让年幼的女儿摆出各种色情挑逗姿势,来到达自己事业的高峰。
后来母亲被人举报,母女分崩离析,女儿最后因为抢劫进了少管所。相比之下,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较为轻微的一种结局。
以爱为名的要挟最为要命,特别是来自最为信任的人。它可以重塑你的命运和信仰,如果无力挣脱,就会变为同样的人。
就像最后坚强活下来的棠宁,已然是家族的生力军,变成了可以控制自己和棠夫人命运的人。她撕毁了棠夫人和医院“不抢救”的协议,非要让她像个椰菜一样,没有尊严的,插管治疗到底。
“冤沉大海是心不愿,为何母女徘徊三途川,原来是骨肉相残结大怨,真是因果轮回歹循环。”
看透的人早已看透,但是名利这条暗路实在太狭窄,太孤单。棠夫人决定了棠宁开始的命运,棠宁现在可以决定棠夫人的归途。
她要她陪着她,一起走下去,一起走向那看不到光的黑夜里。
奶牛猫(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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