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处理

冰冰姑娘下了班,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我的最上面,是一棵包菜,胖墩墩圆乎乎的,腰身把整个袋子口给遮住了;下面是一群鸡屁股,熏得黄黄的,油香和臭味搅在一处,难闻死了,我就被压在鸡屁股下面,可怜兮兮的,我说鸡屁股你他妈的就不能呆到她的左手袋子里吗?它们说左手袋子里全是化妆品,不愿意被香味欺负呢。我就奇怪了,菜市场有化妆品买么?在路上晃了十来分钟,到家的时候,脑壳已经晕得全是猪脑髓了。哦,我本就是猪头,应该是晕得全是人脑髓了。

开了音箱,放着什么我爱的人还不是房奴,冰冰姑娘系上围裙,把我们这些菜丢在砧板旁边,开始做饭了。我觉得她切菜的手艺真的很马虎,咚—咚咚—咚—咚咚—咚,高手是怎么切的?咚咚咚咚咚咚,跟机关枪似的。可怜的包菜,本来期望能最后一次瘦身的,跟冰冰姑娘的发丝一样,结果被切了之后,腰身还是那么粗。我说包菜你遗憾不?它说何止遗憾,简直遗恨。鸡屁股倒是得意了,在温水里洗了澡,拎上来的时候臭得还是那么感人,欣慰地说,今生无悔啊。冰冰姑娘把我拖到砧板上,我正想着她会怎么处理我,却又被拖了下来。我就在灶台上看着她下厨,丝拉丝啦地,包菜和鸡屁股下锅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冰冰姑娘吃了饭,收拾了厨房,就去房间里上网了。她怎么把我给忘了?厨房很干净,什么菜都没有,找个说话的都没有。水龙头隔几秒滴下一滴水,嘣的一声落在铝板上面,四分五裂,有几滴溅到我的脸上。到天黑,我就满脸是水,眼睛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夜里很冷,我的头上尽是冷出来的疙瘩。我的猪身啊,你在哪里呢。不知瞌睡了多久,厨房门打开了,传进来我爱的人还不是房奴的音乐,我的天,这烂歌烦得猪死。啪地一声,电灯开了,模模糊糊地,我看见冰冰姑娘向我走来,然后一阵悬空,我被拎了起来,扔进了冰箱。

这下瞌睡全醒了,我打着哆嗦,环视四周,没有地方可躲,上层的辣妹子和陶华碧大妈早已冻成了冰人,下层的鸡蛋恐怕永远也生不出崽子了。完了,我只能等着步入他们的命运,一点办法也没有。起先嘴巴还能上下翕动,过不了多久,生锈了似的,动不了了,猪油被冻住,起不了润滑剂的作用。冰冰姑娘啊,求求你把我煮了吃了吧。

醒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睁眼一看,在砧板旁边了!蓝色火焰在锅底下伸出头发来,烘得我暖洋洋的。这下解脱了,我恨不得马上跳进那只锅子,在滚烫的汤水里来回打几个筋斗。冰冰姑娘转过身,拿起一把超大菜刀。我一阵高兴,正准备英勇就义,却走进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男人来,说,留着猪头吧,菜够多了。吗的,死男人,冷冻了你丫的。嘭的一声,我又被扔进了地球第三极。喂,猪头,什么时候来的。是上层的辣妹子,她刚被拿出去做佐料。昨天晚饭的时候来的,你呆多久了?辣妹子说两个星期了。我很惊讶,你怎么还不死啊。辣妹子恶狠狠地说,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道了个歉,问辣妹子,一般呆多久能修成正果?她说长的像陶华碧大妈呆了三个月了,短的只有一个晚上。

一连一个星期,我都在冰箱里炼狱,这段恐怖的日子里,还要遭音箱的罪。整个头硬得跟陨石一样,拿我去砸那些不是房奴的家伙,保准一砸一个死。冰箱门开开合合,我冷冷热热。世态炎凉若此乎?我这猪头不配想这样的问题,那是人事,何必去越俎代庖呢。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已经在冰箱里修炼成精了,如果和猪脚连在一起,寒冰掌一定达到了九成火候。哎,是寒冰蹄。

有一天,我听见冰冰姑娘在电话里发火,声音把冰箱里的冰屑都振下来了。我很期待,她发的火再大点,把冰箱电线给振下来就好了。可是没有,一会儿熄火了,传来低低的啜泣声。然后啜泣声没有了,大概是去上网了。这天晚上,我终于被拎进了锅子。我记得和我一起煮的,有很多东西,除了辣妹子和陶华碧大妈,还有很多在冰箱里结识的兄弟姐妹。和他们陪伴下锅,我很高兴,尽管味道不怎么的。冰冰姑娘一个人吃我,没有其他菜,就我。她吃的时候,脾气很不好,筷子一顿乱夹,汤水散了一桌子,好像我呆冰箱那么久,是我的错一样。我身上的肉全部散落,只剩了灰不溜秋的骨架子,没有比这个样子更丑的了。冰冰姑娘吃到一半,又撒了几滴泪水到汤水里,不吃了。汤水真咸。

我的残躯又被送进冰箱,这下我僵在汤水变成的冰块里了。睡到半夜,那该死的什么房奴的歌声又传过来,接着冰箱打开,塞进一个东西。还好眼睛没有被冰冰姑娘捅下来,我定睛一看,这不是上次害我被冰冻的眼镜男么?哈哈哈,他怎么进来了,真他妈的活该啊,报应啊。我说,哥们,欢迎加入冷处理行列,你这么瘦,都没有几两肉,怎么也被送进来了呀。眼镜男哼了一声,说,因为我沦落到与猪头为伍了。我又冷嘲热讽,他却再也不说话了。丢了句死男人,我也不搭理他了。这家伙真令我生气。

不过想到这家伙将代替我呆在冰箱里,而且还不晓得要何年何月才能出去,我又暗自得意了。过了两天,我终于被吃光,和所有冷处理过的菜一样,被冰冰姑娘扔进了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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