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

        听闻近来北地多雨,竟至变成了涝灾而伤人毁物,这是让人心里很不易预料的。在我的印象里北地向来少雨,住屋防雨功能的欠佳自然是不必说,河渠的泄洪设施也很不能做到十分周全(南地的当然也是一样的不周全),一旦遇到连着下的大雨,自然是人甚以为苦的事。反观南地,现在本是属于下雨的季节,却一连十余天都是酷热干旱的天气,也是让人一样甚以为苦,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我也能隐约记得前年与现在相当的时候南方洪灾致人苦痛的影子。想来也是如此,这类天气的极端不论于南还是于北来说,都是不能够承受的。

        谈及黄州夏季的雨,很大一部分是因台风而起。就拿前几次台风过境的时候来说罢,雨下的是很大的,风刮的自然也不小,对于外出行走的人来说谈不上任何的方便,还随时有被大风刮倒之物致伤亡的危险,最好的方法便是躲在屋内的窗前看飘打在玻璃上的雨珠,以及流入地下水道清色的水流。除去这阵风雨给讨生活的人所带来的苦痛,台风过境其实是我所喜欢的事,若逢着的是白天,并未见着刺目的日光,只有满是逐渐流动的阴沉,望着窗外的景色,倒是真的可以肆无忌惮的伸几个懒腰。若逢着的是暗夜,背着窗、当着灯,或翻一本自己有些兴致的旧书,或听着雨滴敲击在玻璃窗上的声响,正像是处于雨滴封存起来的渔船,想来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雨中的城市是很迷人的,且不论是夏季的雨还是冬季的雨,总能让我想见着明亮而清新的味道。明谢肇淛在《五杂组》中云:"常言谓:‘鱼不见水,人不见气。’故人终日在气中游,未尝得见,惟于屋漏日光之中,始见尘埃衮衮奔忙,虽暗室之内,若有疾风驱之者。此等境界,可以悟道,可以阅世,可以息心,可以参禅。"若终日在雨中游,亦有可能看不到雨的样子罢,我自然没有参禅悟道的境界,这样想着却总能感到舒服。可能这也仅是我想象中的舒服,正如有的人对雨的嫌恶也仅是想象中的嫌恶一般。于黄州城之中,因所住的房子大都是钢筋混泥土筑成的,不必过多的担心屋漏的事,雨水不经意的从窗台灌进来的次数也很少,是故嫌恶的感情总还是外出行动时才可能有的,——只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置身雨中,想来也不必去计较这些嫌恶的琐碎了。

        现在对雨的喜欢我总称之为"半点"的喜欢,这是在与小时候作比,——小时候喜欢于雨天玩水,见着屋前河渠里流动的水都想着用手去拨弄一番,现在却只喜欢听雨水嘀嗒的声响,就算是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滴也没有去拨弄的兴致了。从前家里用碗盆等器具接着雨水,云是不沾地的"无根之水",貌似还是中医的一味药剂,想来都是颇有意思的。后来于黄州城里落雨的一回,我在高脚椅上架设碗盆各一用来盛雨中的"无根之水",用火烧沸并泡了几回淡茶,尝着与其他的水泡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它的好处还是不易猜解的神秘,我自然是看不大出来的。

        我总是想着世间少一点雨水的灾情,让人不至于受到太多洪水的苦难,也让我少有的同情与雨的好处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关联。我并非什么道德学家,也不大会讲关乎道德的道理,对于防洪一事更没有十分可行的建议,只是简单的希望雨季不要太长,台风不要太多,下雨的时候,让黄豆般的雨滴冲刷着地面,汇入城市的沟渠,极速的流入下水道而不满漫出来,不至于将城市变成孤岛,这样也就是很寻常的雨季了。想来我也只能作如此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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