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口轶事

        小社会大人物

  那是半个世纪前的一个星期日,我们学生不上课,我想乘隙理一下发。因为怕人多,等得时间长,所以一早就去理发馆。本以为是头一个到场。那知推门一看,早已是座无虚席。他们上有盘道的农民,下有马口职工及子弟,还有说话瓮声瓮气的拉煤车把式。我一看这形势,只好排尾,站立等着。

    只见大家一人一报在浏览学习。不一会话匣子就打开了。"长们老修又在珍宝岛闹事了","我看他不想活了。""长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还扎腾个球!""嗨!快看,长们老美的第七舰队,又跑到台湾与蒋该死勾结去了。""中国不能再忍了,我看长们快解放台湾了。""指甲大点地世,吃不住一阵炮轰,就完球了。愁啥哩!""就是","就是".......。大家你一句,我一言,挺胸典肚,豪气冲天,仿佛不是一拨俗民百姓,倒更象是一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与将军,这里也由市井理发馆,演绎成首脑会议庁。接着大家的话题,由工业到农业,由孩子到婆娘,家长里短,荤素不择,喋喋不休,一吐为快。一会快语如热锅炒豆,一会抬扛似惊涛拍岸。把个理发馆搞成闹市街。

    "大家别吵,也别争。对内对外,伟大领袖与首长们自有成竹在胸,大家不必劳心。长们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是好同志。"语不惊人,却丝丝入扣,句句入耳。这是谁说的,这么有水平?一下就烟消云散,风平浪静了。大家寻声音望去,这才注意到忙碌的陈师傅。

    这时的陈师傅,已经"啪"完毛巾,抖备围巾,"刷"好剃刀,正眉开眼笑地给顾客理发。只见他一张嘴,两份用,一半烟卷雾缭绕,一半清晣语连珠。他手中的剃刀,上下翻飞,尤如关云长的青龙匽月刀,所向披靡,万夫莫挡。大家看着陈师傅的工作流程,仿佛在看陈桥杂技,那掏耳朵,削眼皮,犄角旯旮一次到位,毫毛不存。看得人是惊心动魄,而剃刀下的人却是受用万分。

    其实,耒这里的人们,不光是为理发。他们一为溶入小社会,唠嗑交流,二就是为看陈师傅的高超手艺,再一个就是享受飞刀下的快感。

    这时,陈师傅抬头看了我一眼,"小伙子,"陈师傅给我带高帽,因头这时的我才不过十来岁,还当不起这个称呼,因而这也是他能博得顾客欢心的过人之处。只听他轻轻笑了笑,接着说:"昨天看阿尔巴尼亚的地下游击队电影了吗?""看了。""有什么收获?"我接过话说:"阿劳动党有个与长们党不同的提法,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陈师傅边干活,边说:"这就是他们与长们党的差距。长们是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已。""陈叔,我看差不多,二者只是字面差异,意义雷同。"我说。陈师傅一摆头,"那不一样,长们提得是无产阶级,而他们是一人,这就是立场问题。长们解放的是全人类,那胸襟有多大。而他们只是大家,一个家字,就锁定了他们的短视。"听完陈师傅的高论,我心说,这老叔,尽跟人抬死扛。之后,我就仼由陈师傅海阔天空的大谈,我只笑而不答。多年之后,我才理解,在那个极左年代,人们都是硬往左一丈,不往右一寸,陈师傅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已,也有益于大家。

    一会,人们又议论纷纷,有人赞叹陈师傅神化般的手艺,有人佩服陈师傅久站不坐的耐力。这时,一旁有人告诉大家,陈师傅是从旧社会学徒过来的,开始先给师傅掌三把壶,茶壶水壶与夜壶,梢不留神,就挨耳光。能有今天,那都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熬出来的,难哪!大家对陈师傅表示出无限的同情,又免不了一阵唏嘘。

    理完发,我依依不舍地走了。这个小小的理发馆,社会的一角,继续着市井人物的话题。陈师傅也象饭店的晃子无风自动,继续着缭绕,妙语,还有"啪""啪"的摔手毕刀声,就象一部打破能量守衡定律的永动机,直到永远,永远........

月光无限9于2o17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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