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亮相的张作霖和没露面的李渊，都被他演神了丨国剧60讲第二季（41）

2020年8月23日刊|总第2241期

下为文稿

大家好，欢迎来到国剧60讲第二季。我是主讲人李星文。今天这一期，咱们聊聊李雪健近年塑造的几个典型人物。 进入新世纪10年代，李雪健接戏并不多，电影《杨善洲》让他成为华表奖影帝，《一九四二》让他获得了金马奖最佳男配角奖。电视剧《嘿，老头！》让他获得了四川电视节金熊猫奖最佳男演员奖。

电影《杨善洲》

2013年在央视综合频道黄金档播出的《有你才幸福》，由陈枰和王伟编剧，王瑞执导，收视破2，是央视当年上半年的收视冠军。57岁的李雪健扮演了57岁的祺瑞年，演出了丧偶老人的孤独无依。 这部剧风格平实、朴素，有人性温度，有揭示力度，有思辩深度，是真正的现实主义作品。 它通过描写人在家庭变故中争斗和觉醒的故事，揭示了拜金思想对亲情和人伦的伤害。它没有粉饰现实，也没有为了戏剧效果而扭曲现实。

《有你才幸福》

2015年，李雪健和黄磊、宋佳主演的电视剧《嘿，老头！》，在北京卫视和东方卫视开播。 这部剧由刘东岳和俞露编剧，杨亚洲执导，李雪健扮演了阿尔兹海默综合征患者刘二铁。他的表演细腻真切，时而让人哭笑不得，时而让人不觉泪下。

导演杨亚洲回忆说，“雪健老师是现实主义的表演风格，一生不胡演，我这次挺难为他：这个戏里他的表演三分之一要是真实的，是老年痴呆症病人，包括父子情感的演绎也追求真实；三分之一要为戏剧服务，这个人物是个麻烦制造者，他得闹才能推动情节发展；还有三分之一是老小孩。这是雪健老师以前没演过的角色，对他来说是挑战。” 事实上，第一集就有一场重头戏，是开机第一天拍的。这是一个长镜头，以刘二铁喝酒的动作表现他的倔强。因为常年酗酒，他的手臂发抖，拿不稳酒瓶。但他一定要把酒喝到，就用尽全身力气控制手臂，看着让人心酸。

李雪健设计了多层次的连续动作，一气呵成。围观的年轻演员一方面看傻了，觉得演技精湛，但另一方面也很担心，都这么长的镜头，故事讲得完吗？ 后来电视台的人看片后也给导演提意见，说这个太长了，要剪。杨亚洲权衡再三，觉得不能剪短，剪短看不出好来。这个长头镜头让李雪健演HIGH了，后头的戏一顺百顺。 2014年下半年，李雪健加入张黎导演的《少帅》剧组，扮演张作霖。张作霖是底层出身，做过兽医、“胡子”，有了势力后野心就大了，一步步成为“东北王”。 而在很多年前，李雪健在《李大钊》中扮演了被张作霖杀害的李大钊，对这个军阀颇有些耿耿于怀。 扮演实有其人的角色，但凡有条件，李雪健总是要去实地踏访，在地体会人物的内心世界。他特地去了位于沈阳的“大帅府”，也就是张作霖的官邸和私宅。从前厅到后门张家的私人银行，他都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遭。 他回忆说，前厅里张作霖的塑像身形瘦小，戴着一顶瓜皮帽，像个帐房先生。再往里走，老虎厅里放了两只老虎的标本，很威风。后院有座小庙，供奉着关羽。

他了解到张作霖和卫兵的故事，那个坚持原则不放行的卫兵，后来成了他的贴身警卫。 张作霖给日本人题字，落款是“张手黑”，他把“墨”字写成“黑”字，机灵地解释为对日本人“寸土不让”。他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伤后，五姨太在楼上学他说话，骗了日本人，为张学良回沈阳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这些真真假假的奇闻逸事，让李雪健摸到了张作霖的脾性：他不只一面，不只两面，他有很多面。而张作霖信奉的“天地君亲师”，也成了李雪健塑造人物的内心依据。 2016年1月，《少帅》在北京和东方两大卫视开播。李雪健的演出颠覆了军阀惯常给人的印象：挥金如土，杀人如麻。 这个张作霖有三个世界，宏观上牵连着直奉皖北洋三系的平衡，也就是整个中国的政局，像个逐利的苍鹰；中观上维系着奉军内部微妙的利益关系，像个走钢丝的演员；微观上做着小六子（张学良）的爹，要培养、管束儿子，也时不时拿他当牌打。 李雪健的表演，机谋有之，老辣有之，慈爱有之，无赖有之。他一出来就信息量大，戏味足，好看。他不像个杀伐决断的大军阀，倒是像个有苦衷的带头大哥。

新世纪以来，李雪健战胜了鼻咽癌，又塑造了许多鲜活的人物形象。到了2016年，他又生了一场病，归来后越发清瘦。因为放疗，他的声音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近年播出的《北部湾人家》《希望的大地》《河山》里，他依然表情丰富，个性十足。你能感觉到他用心演绎人物，也能感觉到他用力控制声音。说他是在用生命演戏，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 他在2017年参与了历史剧《天下长安》的拍摄，扮演唐高祖李渊。他用了极大的心力和体力完成这个角色，然后就早也盼、晚也盼，等待播出。

《天下长安》由欢瑞世纪出品，董哲编剧，连奕名执导。这部剧的排播比较坎坷，至今没与观众见面。但从多位合作者的反馈来看，这版李渊又将是一个精彩的荧屏人物。 说起来，唐高祖李渊和隋炀帝杨广是姨表兄弟，关系亲近。杨广听信谣言说李姓之人要夺隋朝天下，就下手屠戮姓李的官员。但因为李渊长相清奇，有一张皱纹多多的“阿婆面”，没有英雄气概，逃过了杀身之祸。 这样的历史记载，使得李渊这个角色有了不同于一般帝王的塑造空间。编剧、导演和演员不用注重他贵族的出身和皇帝的威仪，而是可以更多挖掘他世俗和有爱的一面。纵然是做了皇帝，仍然可以说家常的大白话。 李雪健演戏，总能从一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身上找到能让普通观众感同身受的点。他以家长的心演杨庭辉，跟几个主要人物都形成了张力和情感交流。他以厚道人的心态演宋江，那份待人的热诚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 而他表演的一大利器，是用台词来确立人物的基因。接下李渊的角色，他与片方约定有些词要动。《天下长安》剧本里有一大段文绉绉的词，意思是太子李建成礼贤下士，秦王李世民英勇善战，齐王李元吉也有什么什么的特点。 这词到了李雪健嘴里，就成了：“大郎，执政行；二郎，打仗行；四郎，调皮捣蛋行。三行并一行，大唐就行。”言简意赅，说起来还朗朗上口。 类似的例子还有，大唐的威加四海本来需要很多文字来描述，他用一句话就把意思表达了：“强大，和天下。”

在片场，扮演裴寂的杜源和李雪健配合最默契。两人都不说文言文，皇上和宰相对话：“您去哪？”“我上厕所。”“那我陪着您去吧。”“知道在哪儿么？”跟说相声一样。他们不停下来，导演连奕名都不舍得喊cut。 当然，既然是合作，也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导演要从全局考虑，要求每个角色承担自己的戏剧功能。演员更在意人物内在逻辑的完整性，有些地方就是过不去。 关于李渊的定位，李雪健和连奕名有过激烈的讨论。雪健说，“你到我们家请我的时候，你说这是个好皇帝，这个角色的出发点是爱，怎么到片场了天天耍心眼？” 连奕名回答说，“你看兔子舔崽你感动吗？你不感动。而老虎舔崽，你就特感动，为什么？老虎是肉食动物啊。您想表达爱，您哪来的爱？您没有手腕，您这角色就没了。有手腕才有资格爱。到最后您为什么失败了，不还是因为爱吗？” 剧中还有一个精彩段落，是两代“宋江”的对撞。李雪健是1998版《水浒传》的宋江，张涵予是2011版《水浒传》的宋江。而到了这部剧里，他们是李渊和魏征。 李渊已然是太上皇，须发皆白，穿着红衣服，跟魏征喝酒。开始聊得挺好，后来开始互怼。李渊骂魏征是“三姓家奴”，魏征说，“您错了，我前面还有两主子。”李渊痛诉家史：“我孙子、儿子死了这么多，换来一个天下长安。我对得起天下人。” 戏到这里，他没有眼泪，手抚着眼睛，额头边的两根青筋都露出来了。他一发脾气，导演能从话筒里听见他的心脏在跳。那种骨子里的疼，那种君王的豪情，感动了魏征，也感动了连奕名。 中国优秀的影视演员，绝大多数宗法斯坦尼表演体系。李雪健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总是尽可能体察人物内心，以造型贴近角色，再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打动观众的共情点，这个人物基本上也就立住了。 当然，演员都有自己的局限，知识结构上的盲点，形象气质上的限定，不可能把什么人都能演得惟妙惟肖。但好的演员能很大程度上打破限制，演出千面人的感觉。这一点，李雪健做到了。 我们用了三期节目来回溯雪健老师的电视剧表演生涯，仍然是挂一漏万。我们希望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继续给我们带来精彩的角色。
主讲人 |李星文
编导 | 吴勇
摄影 | 吴勇 宋新宁

责编 |石榴 主编 |铁皮小鼓 监制 |李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