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片中的美国政治

半个世纪前，马克吐温用《竞选州长》嘲讽美国竞选。现在，一部政治商业片带你去看美国竞选的幕后。

美国韩裔女演员Jamie Chung迎来演艺生涯的转折点。2013年1月，在奥巴马总统就职典礼期间，由她担纲出演的政治电影《Knife Fight》将在美国上映。在影片中，她扮演一位尖锐、野心勃勃、年轻貌美的州长候选人。《黑客帝国》女主角凯莉·摩斯、《白宫风云》男主角，则组成竞选班底为她搭戏。当被问到，为何要用一个亚裔女主角时？导演比尔·古登泰格（Bill Guttentag）说，“Jamie Chung的父母是韩国移民，她是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这种身份恰好体现了加利福利亚州当下的政治环境，亚裔学生在高中的比例是40%，在大学里的比例是50%。”

大选之年推出政治电影，已成为好莱坞的风潮。《Knife Fight》的独特之处在于，它非常真实。“有一个笑话：要赢得政治，你必须成为一个在近身搏斗中带枪的人。(bring a gun to a knife fight）。我看过一些政治纪录片或者故事片，它们是好的电影，但它们并不真实。我和我的搭档想要实现的一个创新就是，拍一部非常真实的政治电影。”，导演比尔·古登泰格说。对于他的中国同行来说，这部政治商业片同时带来另一个启发——巧妙地在纪录片中运用明星策略，引入商业元素。

几年前，比尔·古登泰格曾经试图拍摄一部政治竞选的纪录片，却发现他永远不可能获得许可，得以进入总统竞选运动的幕后。在今年的翠贝卡电影节首映式上，克里斯·勒翰（Chris Lehane）如此描述那个封闭的世界，“那是一个媒体不允许进入的房间，是一个摄像机从未记录过的场所，一个没有人会在tweet上谈论它的地方。而政治家们的真实决定都在那里做出，我们想展示政治是怎样运行的，不是以观众想像的方式，而是它真实的样子”。2008年12月，在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课堂上，比尔遇到克里斯•勒翰，力邀他以编剧的身份加盟，设想变为现实。

克里斯•勒翰曾经是比尔·克林顿在白宫的政治顾问、埃尔·戈尔新闻秘书长。在莱温斯基性丑闻爆发期间，由于他出色的损失控制，美国新闻界给他取了个“灾难掌控大师”的外号。在为总统、参议员们工作的漫长岁月中，他接到过痛苦的午夜电话，参加过秘密会议，寻找止损方案，积累了大量与竞选运动有关的奇闻轶事。割喉、打击对手、用那些能够赢的手段参与竞选……，这个熟知政治黑暗艺术的激进主义者直言不讳地说，“剧本是根据我的真实人生经历写成的”。甚至连影片名称，也来自他对2008年美国总统竞选运动的一次即兴评价。他说，“在竞选的倒数第五天，选战变成了贴身肉搏”。

克里斯•勒翰认为美国从前的政治影片，太过于注重戏剧性，而缺少真实感，“不论是电影《美国总统》，还是《白宫风云》，他们虽然描绘政治与性、毒品、流血之间的关系，但没有搞清楚，政治通常是为了崇高的结果”。他希望《Knife Fight》将展现领导力与公共服务之间的冲突。他说，“政治永远是结果和手段之间的冲突。如果你想要赢得竞选，就不得不用最粗暴的手段。但同样是那些人，在赢得了竞选之后，会做出一些最高尚的事情。我有幸为这些人工作过，他们让世界变得更好。但他们首先要赢，这取决于他们为了赢是否有勇气。”

这部混合了现实与小说界限的影片，没有直指总统竞选，而是将焦点集中于州长竞选层面。美国政治作者（Carla Marinucci）认为，它恰恰是美国真实政治丑闻的回声。在她看来，有前总统政治顾问这样的内幕人士，带引观众去认识美国政治，再次证明“现实比小说更离奇”。

克里斯•勒翰为比尔·古登泰格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在今年春天的筹备过程中，他先后采访了两名总统候选人。其中一位告诉他，成为总统候选人的一个把戏：是不要说任何无意识的话，但要让你的话听起来如同真情流露般自然。比尔·古登泰格发现，那些造就完美领袖的技能，比如鼓动公众、运用群众的力量，并不能使他们成为完美的人。他说，“这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政治家都是有缺点的。我想展示的是，当你和政治顾问克里斯•勒翰回到酒店房间里时，你能够说任何你想说的，他能说任何他想说的话。”

比尔·古登泰格是一位成功的纪录片导演。他关注社会、历史与政治题材。1988年的记录片《你不必去死》、2003年的记录片《双子塔》，先后为他赢得了两次奥斯卡最佳记录片奖。他还制作过一部还原美国民权运动的音乐片《Soundtrack for a Revolution》，影片开头，用特写镜头突出了马丁·路德·金遇刺当天，佩戴的那条领带的质感。几十年来，他的作品不多，却很有冲击力。导演生涯之外，他在斯坦福大学以教授“电影工业”、“危机管理”两门课程为生。他说，“我喜欢那些有意义的题材。与故事片相比我更喜欢记录片，因为真实更有力量”。

在中国观众当中，比尔·古登泰格以记录片《南京》（Nanking）闻名。他把幸存者与电影明星扮演的亲历者，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他用一年时间，寻访了三十多位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亲历者。当时最大的困难是，许多亲历者或者已经逝世，或者拒绝出镜。有一天，比尔在校园里散步，忽然想到可以让演员扮演部分亲历者。这是他第一次在记录片中引入有商业价值的演员。2007年《南京》在圣丹斯电影节首映时，打动了许多美国观众，还在全球市场获得广泛的共鸣。他记得，《南京》在墨西哥上映时，有一个人走过来告诉他，“这是一个非常墨西哥的故事。”在他看来，虽然观众更爱看动作片、爱情片，但记录片同样可以让观众产生强烈的代入感，“导演要为讲述者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帮他们回到某个对产生重大影响的瞬间，让他们忘记摄像机的存在。导演也要构建一个空间，让观众走进那个世界。”

如果说，人们想在爱情片中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想在动作片中看到英雄永远不死。对于一部政治电影，观众究竟期望些什么？比尔·古登泰格说，“在美国，总统竞选是一个让人激动的话题。人们相信政治确实重要。观众对政治电影感兴趣的原因，是他们愿意相信，不同的候选人当选，往往意味着不同的结果。你支持某个候选人，你就跟其他支持者有所连接。如果你支持的人赢得了选举，这个世界会变成一个更好的地方。”对他而言，政治是个永远不会过时的主题，总有些东西会裹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