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古灼
很久之前就听说过“那不勒斯四部曲”,但一直没有契机静下心来读,直到看到评分高达9.0的剧集上线,才真正的想要看看原著。
事实上,原著也确实没有令人失望。
书中的那不勒斯是座散发着陈旧、破败与俗气的城市。这里的人们说着方言,嗓门很大,每家每户被冠以头衔,这是鞋匠,那是门房,再对面那位是铁路工人。
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充满了致命的词汇:哮喘、破伤风、毒气、战争、机床、废墟、工作、轰炸、炸弹、肺结核和传染。那些年听到的这些词汇陪伴了我一辈子,是我很多恐惧和担忧的根源。
这里的标准一生应该是这样:读完小学便做学徒,或许当个小鞋匠或是在店里打工,16岁再嫁给街里身强力壮的青年,然后一家三口操持着一家铺子。丈夫可以打老婆,父母可以教会孩子生存法则。
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不需要文化,不需要优雅,只需要一份能活下去的手艺以及能嫁出去的美貌。
这里就是故事的开始。
整个故事的人物呈现出了两种面貌,一种是继承了街区传统的年轻人,比如里诺和安东尼奥,另一种则是渴望逃离这个死循环的年轻人,比如主角莱农和曾经的莉拉。
传统与叛逆,陈旧与创新,中年人与少年人。各种矛盾便从这里诞生。上学,工作,恋爱,件件事都不容易。
作者的厉害之处就体现出来了。故事的主线是的一对姐妹花的成长历程,这其实很容易落入俗套,也很容易写得索然无味,如果读者亲身经历过类似成长,会感到没有新意,很容易失去兴趣。
第一,作者在两个主角的人物塑造上展现了非凡的功底。在许多类似描写人物成长的小说里,为了日常的冲突更戏剧化,人物个性都容易趋向于理想扁平化,比如叛逆的就会离家出走,善良的就会忍受欺侮,但这本书里的人物实在是太立体了。
莱农没有莉拉聪明,但是个超级尖子生。即使如此,她内心却十分自卑,深深被莉拉的叛逆吸引着。而莉拉是个天才,但是因为家庭原因,没有办法继续追求学业,其体现出的叛逆很大一部分是自身的好胜心。于是,经常会看到两姐妹暗自较劲。
印象很深的一个场景是,莱农刚开始发育,心里害怕身体的变化和莉拉讨论。那个时候莉拉告诉她,你胸部隆起,来了月经是一件令人恶心的事情。(大意如此)但是在莱农继续求学,向莉拉提起自己将会学习希腊语时,莉拉却言不达意的嘟囔了一句,“上个星期,我的月经来了。”
这里读者可能会疑惑一下,但是再仔细对照前文想想,就能知道莉拉对莱农那些诋毁鄙视的话语,更像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恐惧与自卑。这就好像文字表的只是冰山上的内容,冰山下才是作者真正想表达,是需要读者探索的部分。
另一点很有意思的是,作者是以莱农第一视角来写,而莱农是个懦弱自卑的女孩,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莉拉这个朋友身上,所以我们看得到莉拉的故事都是由莱农来讲述的,而故事的中心莉拉真实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却没有明确的表达。
阅读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丰盈心中莉拉和莱农角色的过程。越读就越好奇,越好奇就更能发现惊喜。
故事就发展得特别有意思。
第二,故事的主题当然是关于逃离。
作者为了坚定主角逃离的信念,记录了这么几件事情。
莱农和莉拉有一次手牵手走出了城镇,他们发现到处都是不认识的人,不熟悉的事,尽管有自由的感觉,但更多的是身处异地的恐惧。她们一直朝着尽头的海边走了很久,最终还是要回头。
在这个让人震惊的时刻,四处充满了阳光和大海的喧哗,我假装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就像一个全新的我在面对自己的新生。一种全新的生活,从死气沉沉的事物中突然展现出来,我一定能把握住这种新生。我和莉拉,我们俩在一起战无不胜——我们只有在一起,才能捕捉到那些颜色和声音,还有那些人和事。我们可以讲述故事,赋予那些故事力量。
这是她们的一次出逃。
后来,新年之时,一群年轻人放纵的在天台上比放烟火,渐渐的显露出最原始的模样。正是此刻,莉拉感到界限感的消失。
我之前已经提到过了,她将那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称为“界限消失”。她告诉我,那就好像一个海上的月圆之夜,忽然天空乌云密布,暴风雨来临,吞没了所有光亮,把那轮皎洁的圆盘打回了原形,让它变成了一团没有任何意义的粗糙物质。
另外一次,是莉拉写信给在海边度假的莱农,提到家里的铜锅毫无征兆的破裂,她很恐慌,迫切的希望从这种困境中出来。
在全书最后的高潮,莉拉的婚礼上,作者用了很多笔墨来描述莱农的跛腿母亲和目无旁人的尼诺。一方是街区粗俗传统的代表,另一方则是有新思想的美少年。几经曲折,莱农选择了与后者交谈。
故事的结尾,莉拉作出了看似妥协的决定,那个曾经天才的她被深埋。而莱农,这个曾经怯懦自卑的女孩,有了迫切想打破一切,逃离的愿望,反抗跛腿母亲只是一个开始。
作者的厉害之处在于,这些事件中存在的冲突很自然,既在情理之中,也能有出人意外的反转。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没有人可以一直只做对的决定,没有人可以一直不顾一切的反抗。我们沉沦,我们破坏,我们挣扎,我们寻找。
破败的困境自有它的逻辑,愤怒的逃离才是生活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