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裁缝

母亲的缝纫机

我的家在河北农村，村里人都知道，我的母亲是裁缝。

“裁剪缝纫”——这是母亲放在家门口的招牌。

从我记事起，就听着母亲工作间里哒哒哒哒的缝纫机声。在我小时候，村里很少有人买现成衣服，临近过年，大部分人都要买布料，量体裁衣。每年进入腊月，缝纫机声几乎彻夜不停，灯光几乎彻夜不息。房间里没有暖气，只有一口煤炉，妈妈戴着半指手套的手生了冻疮，又红又肿。

上了小学，我在房间里写作业，妈妈在房间里做衣服。看着她辛苦的身影，一会儿在案台上比着尺子用粉笔勾画，随后拿起剪刀精确地剪裁；一会儿用锁边机，一会儿用缝纫机；一会儿又开始熨衣服。

“妈妈，睡觉吧，已经10点多了，明天再做吧。”

“这件衣服今天必须做好，已经答应了人家，明天上午就来拿。”

“那我给你帮忙吧。”

“作业写完了就快去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去上学。”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母亲每次都能按时做好衣服，我也每次都能按时做好作业。

每当我提前完成功课，就围着母亲转，看她如何量体裁衣，看她如何在布料上用不同颜色的粉笔画出一条条线，看她拿起剪刀不紧不慢地剪裁。母亲发现我在偷学，并没有阻止我，而是告诉我：“量体裁衣，需要非常准确，一分一厘都不能差，要不然这件衣服做出来就不合身。”在我的学习上也是如此的，从不马虎，认认真真地完成。

上了初中，我就开始住校，每个月只回家两天。到了寒假，我就开始帮母亲做一些我能做的小活儿。比如，锁边，这件事情我做得越来越顺手。能够为母亲分忧，虽然不能帮上多么大的忙，却能从内心里感到自己有用。

上了高中，学校离家更远了，每年只回家四次，五一，国庆，暑假，寒假。每次回家，我都会给母亲帮忙。我也不用偷学，在她的指导下，我甚至为自己做了一件白衬衣。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我的生活费和学费，几乎都是靠母亲灵巧的双手剪裁缝纫挣来的。在这个过程中，母亲虽然没有明说，却用自己的行动把认真仔细、勤奋刻苦、坚持不懈、信守承诺这些人生的品质教给了我。

正是凭着这些，我考上了军校，不再需要家里给支付我学费和生活费了。母亲的裁剪缝纫事业却一直做到我博士毕业。村里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几乎一个也没有了。我家门口那块写着“裁剪缝纫”的牌子，终于不再摆放。

缝纫机和锁边机都成了古董，它们陪伴了母亲30多年的岁月，掉了很多漆，露出银白的金属光泽，就像母亲的白发；那用了多年的案台已经有些翘曲，就像母亲微驼的背。

我的母亲是裁缝，而且是一位优秀的裁缝，不仅能用灵巧的双手裁剪缝纫，制作出漂亮合身的衣服，更能用以身作则和言传身教，让我在耳濡目染中学会了人生的裁剪缝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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