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

一

学校最近严打早恋。

班主任正在讲台上传达上级指示：

“校方把恋情分为五个阶段啊：萌芽、热恋、生死恋、暗恋、单相思，要求在萌芽阶段进行扼杀，暗恋单相思也不能放过。最近学生的行为有点过分了，像什么放学后的晚安吻啊，早课时两人搂搂抱抱啊，你们不嫌恶心吗？今儿我就是要棒打鸳鸯了，屡教不改的，停课后你们该结婚结婚，该生子生子，别被学习耽误了。咱班这些躁动的，想不开的找我聊，放不下的跟我说，忘不掉的我帮你……”

讲话中弥漫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味道，同学们各自的表情变化更是值得玩味，那是禁止自由恋爱的专制主义环境下迸发出的人文主义光辉，简直不逊于《最后的晚餐》，尤其是那些有主花草和萌芽新绽的同学。

班主任此番讲话，着实把形象这个东西丢得一干二净，这种反差引得同学们几番哄堂。但赵莞和李萱萱却在如此欢乐的氛围里不苟言笑。

曾经班会的时候，主持人找同学上台朗读校规，杭译自告奋勇上台朗读，这是个不正经的学生。

“男女发生过密行为，如牵手，拥抱，亲吻等，一经发现，双方家长来校，学生停课处理。”杭译稍作停顿，又强调了一个字眼：

“男女。”

这是个手法拙劣的暗示，但效果不坏，使得全班哄笑。主持人表情复杂，本来该严肃的校规宣读，被这犊子弄成脱口秀了。

赵莞是个女孩子，李萱萱也是个女孩子，她们也同样遭受着校方此次肃清情侣的压力。

这周末两人奶茶店相会，闲聊中。

“我发现音乐老师、美术老师、英语老师都比较能接受‘先进思想’，你懂我的意思吧？”李萱萱说。

“懂。毕竟他们跟西方的东西走得很近。”

“年级长就是教英语的啊，他会不会……”

“得了吧，上次他抓到一个女生看耽美画册，特别刺激的那种，他翻阅几下后，据说神情就像吃了一勺苍蝇。”

两人不再说话，空余吸管呼噜的声音。

这学期历史讲文明史，赵莞复习完历史睡觉前想了许多，什么“禁欲主义”、“自由恋爱”、“人文主义”……在这些若远若近忽明忽暗的思潮在脑中轮番轰炸后，赵莞也没有梦回雅典。

第二天杭译找赵莞问了个问题。

“假期我去省城来着，在地铁上我遇到一对年轻人，女方格子短裙黑长直，婴儿肥，骨架大，这些是次要。另一人，留着近日很流行的中性短发，白色衬衫，内衬是黑色背心，下衣着纯黑色热裤，声音举止难辨雌雄，两人亲昵如漆恰如情侣，所以你认为那位短发人类是男性还是女性？”

赵莞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很巧，杭译所说的发型和她留的一样。

“我又没见着我怎么知道！”

杭译自讨没趣，走了。

二

她们被发现了。在女厕所拥吻的时候，也不知道因何，可能是心血来潮的躁动，被教导主任撞见，随即发配到年级长处。教导主任留了句话：

“虽然是两个女生，这么做影响也不好，你教育教育吧。”

级长送走了主任，把门扣上，问道：

“是不是谈恋爱？”

赵莞和李萱萱没回话。

级长又问了一遍：

“问你俩话呢是不是谈恋爱？”

赵莞低着头，应了一句：“是…”

“把你俩家长叫来。”级长一指电话。

之后两位家长到校，和级长在办公室里谈话，赵莞和李萱萱在走廊等候。

“你被教导主任抓的时候想到了吗？”赵莞问。

“想到什么？”

“咱俩被定型成早恋。”

“说实话没想到，但是感觉跟平时犯错不太一样。”

“我也是。”赵莞将李萱萱的左手抬起到嘴边，轻吻了一下。

三

两人回班后，恰逢班主任传达指示。

“级长这次要严打发型，男生都剪平头，不能过耳，女生正好反过来，必须过耳。也就是说，男不许留长，女不许留短。”

赵莞曾看过一篇文章，讲的是民国时期禁止女性剪短发的事，一想到照片上电视里那么多民国女性留的是短发，她不禁对那篇文章的真实性极其怀疑。

2018/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