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耀司,世界时装日本浪潮的设计师和掌门人,以简洁而富有韵味、线条流畅、“反时尚”的设计风格著称。本文摘自他的回忆录《做衣服(增补新版)》,书中收录了100个提问,关于他的饮食习惯、生活细节、审美观、设计理念等等,向我们展现了一个更生动鲜活的山本耀司。
——早晨几点起?
七点。吃早餐,然后睡回笼觉(笑)。
——早餐一般吃什么呢?
香蕉酸奶 , 红茶两杯半。然后吃麦片。配的是豆浆。用牛奶泡麦片我吃了会坏肚子。
——上班时间固定吗?
吃过早饭后需要再睡一觉,再起床大概是十点钟左右。所以到公司大概是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吧。
——感觉您好像经常抽烟,请问一天能吸几支?
每天不一样。大概十五支左右。
——喜欢的香烟牌子是?
Hi-lite。如果比它淡的话会觉得不够劲,抽的量会更大,不舒服。从 Hi-lite 一包只售七十日元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抽它。
——一天吃几餐饭?
正餐两顿。中午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
——喜欢的食物是?
日本的传统食物吧。黄瓜蘸酱、豆腐和纳豆。都是很清淡朴素的日本食物。六十岁以后,由于各种精神压力,肠道出现过问题, 所以我调整了自己的饮食习惯。尽量摄取能够促进肠蠕动的膳食纤维,少吃油腻的食物。
——您平时喝酒吗?
因为刚才提到的理由,现在不能喝酒了。不过我本来酒量也不好。大概是遗传自我父亲。母亲倒很有酒量。三四十岁的时候,我锻炼自己,曾一度很能喝。但现在也只有应酬时碰个杯、喝点啤酒的程度,而且喝了马上就满脸通红。最近因为不习惯喝酒,一喝就会心跳加速。
——夜里会失眠吗?
曾有一段时间,夜里很难入睡,过了十一点为了强迫自己睡觉, 需要靠安眠药来催眠。那最早是由时差引起的。最近有了变化,晚上十点左右会感觉很疲乏,于是睡下,夜里一两点钟会醒来一次, 然后再睡几个小时,到七点起床。这样也比较有精神。
——有没有最让你觉得安心的地方?
我喜欢学生宿舍一样的房间。我家就是单人房。在床上可以做很多事情。那样最让我舒心。电脑﹑ CD 唱机全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这是我理想的生活状态。也就是说,简单到一天就可以搬家, 烦闷的时候随时可以换个环境。
—— 喜欢读书吗?
曾经很喜欢,但也是过去式了。以前很习惯睡前阅读,但最近视力下降得厉害,读两页眼睛就会感到疲劳,所以渐渐读得少了。
——买书吗?
不太买,都是别人送的。最近读的是松冈正刚的书。我们成为朋友之后他经常会送一些书给我。
——看漫画书吗?
漫画大概看到《巨人之星》时代吧。我还比较喜欢手冢治虫的《怪医黑杰克》。
——喜欢写文章吗?
无论是画画还是写文章,我都是一边挑战大师一边开始的。如果你问我是否喜欢写,答案是我喜欢,但没什么进展。
——您觉得自己的文章写得好吗?
自己没法判断吧。我只听说自己说过的话被归纳成文,还被做成山本耀司语录。
——看报纸吗?
直到三年前我还一直订阅《读卖新闻》,后来因为搬家就停订了。如果没搬家,大概会一直订下去吧。总之,在飞机上我总是会要来《读卖新闻》看一看。看什么?日本象棋。
—— 您的座右铭是?
没有。
——喜欢音乐吗?
喜欢啊!音乐可以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让我暂时忘却烦恼。
——平时听什么音乐呢?
什么都听。很杂。现在听的是中岛美雪和埃里克·克莱普顿的老歌。有一段时间一直听长渕刚。还有一段时间一直是鲍勃·迪伦。经常是专注于某个人的来听。
—— 在车上听音乐吗?
不听。车上是设计灵感频现之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车时经常会有一些男男女女的有趣着装撞到眼睛里。这时候大脑极度活跃,并不需要音乐。
—— 听古典音乐吗?
听过。古典音乐的音量忽高忽低使我很困扰。我不是说自己是在睡前听音乐嘛,有时候会被吓醒哦!
——喜欢卡拉ok吗?
应该算喜欢吧。现在我最拿手的是哪首来着?大概是长渕刚的《并无矛盾》吧。
—— 平时散步吗?
前不久我开始过上了有狗的生活,当然,并不是因为想散步才养狗。不过我的狗还小,还不能好好地牵着它正儿八经地散步。所以,我俩的 “散步” 就是我开车载它去咖啡馆。不管多冷,我都带着它坐在店外头,抽抽烟,喝喝红茶或者咖啡,那是我的幸福时光。
—— 最喜欢哪个季节?
还是喜欢秋天。因为我感觉秋装似乎最适合我。冬天大家都穿着臃肿的羽绒服,我因为不喜欢那个样子,所以讨厌冬天。秋天时, 大家都开始穿上颜色沉稳的衣服,看起来很雅致,非常养眼。
——喜欢的花和树是什么?
我对于食物、树木、花草之类的,完全搞不清名字。以前有一次 Comme des Garcons 的川久保玲问我喜欢什么花,因为太突然我一下子愣住了,然后随口回答她说 “山茶花”。因为首先想到的只有这个词(笑)。我跟花不太搭吧。
—— 有没有为了健康而做的事呢?
现在没有。四十五岁开始练习了十二年的空手道。现在就是准备带着小狗散步。
——喜欢电影吗?
喜欢。但也是过去式了。还想再看一遍的是北野武的《奏鸣曲》或者《坏孩子的天空》。反复看过很多遍的是黑泽明的《七武士》。
—— 喜欢逛街和购物吗?
很不喜欢。付钱的时候很尴尬。
—— 会去便利店吗?
常去啊。去买烟和五号电池。Walkman 用的电池,我听音乐依然还用 Walkman 随身听。还有,为预防牙龈炎,最近也买口香糖。
——买过彩票吗?
买过,很久很久以前。
—— 如果中了3亿日元,您会用它做什么?
3 亿?不上不下的不好办呢!
—— 您写日记吗?
没写过。
——写信吗?
偶尔。受母亲告诫,我会给关照过自己的人写感谢信。
—— 会讲究吉凶吗?
有一点吧。比如开车去上班时,如果遇到红灯比较多,就会认为今天不够走运。也就这种程度吧。
——平时用手提包吗?
完全不用。我的上衣具有类似手提包的功能,它不仅有放现金、存折的口袋,连放登机牌的口袋都有。所以我只要穿上衣服就可以出行。现在我出国也只会多背一个双肩包而已。
—— 您用的手机是智能的吗?
不是不是。我用手机必须得有按键感。
——您穿的衣服全都是自己设计的吗?
以前都是的。但今年父亲节那天,女儿送我一件礼物,是一条长裤。口袋很深,东西不会掉出来,也完全不需要任何改动。我非常喜欢,所以一直穿着。后来仔细一看,原来是 Comme des Garcons 的。不过,我的得力助手倒是不以为然。
—— 穿过其他的品牌吗?
基本上不会特意去选来穿。我在时装发布会上的作品,尺码大多是根据西方人的身材来做的,而我自己身材矮小,所以有一段时期,我也为自己设计制作了服装。就是 Ys for Man Red Label。本来明明是专门为小个子男人设计的,营销部却把它们放大尺码拿出去销售了。因为最近有消费者开始抱怨说:“耀司真不像话,自己穿的衣服朴素低调也很好看,发布会上展出的却都是设计感很强的作品, 太狡猾了!” 所以近期也想将这个系列重新做起来。
—— 关心政治吗?
关心。
—— 有支持的党派吗?
当然没有。
——参加投票选举吗?
投过一次票。我曾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一次非自民党执政,于是就去投票了。也就是民主党执政那次。结果,与其说是对方辜负了我的期待,还不如说是我自己傻。
—— 请用一句话概括自己的性格。
讨厌被人摆布,讨厌约定,温柔得毫无意义。不对,是温柔得毫无用处。
—— 您觉得自己很有女人缘吗?
哦……那也是过去式了吧。国外的报刊杂志曾经评价我是 “最性感的日本男人”。
—— 您本人并不排斥被这样评价吧?
怎么说呢,我已从这种事情上退休了。
——您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很晚,大学三年级。和朋友去欧洲旅行,在从法国马赛回国的船上,跟一位比我年龄大的女子相识并恋爱。她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她让我学会了思考。
—— 第一次做衣服是什么时候?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有缝纫课,我在课上缝了一件内裤。母亲看到之后很惊讶,问我 :“这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 从什么时候开始蓄胡子的?
年轻时候就开始了。大概是从 20 世纪 60 年代后期开始吧。
—— 有没有想过只为特定的人设计衣服?
没有。
——如果请您用一句话介绍自己的服装或设计,您会怎么说?
应该是自由随意的便装(dress down)吧。区别于那种考究的正装或者华丽的盛装(dress up)。嗯,可以说是一种 “反盛装”(anti- dress up)风格。
—— 在做衣服的时候,有没有具体的女性形象?
脸微微转向一边,吸着烟,头发随风飘起。不是日本女子。她用沙哑的嗓音说 :“我呢,放弃了做女人。” 这是我心中的缪斯。
—— 您认为什么样的男性可以称得上帅呢?
要求高一点的话,有担当、肯舍命的男子。现如今已经没有了吧。
——您有自己专用的剪刀吗?
有。绝不让别人碰。
——最喜欢的面料是?
常被用来做工作服的华达。
——对耀司先生来说,布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布料对我来说就像女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取决于你如何对待她。
——黑色分成几种?
简单来说分为三种。褐色系中的黑、绿色系中的黑,然后就是墨黑色。
—— 白色分成几种呢?
对我来说,白色是光,只是闪耀的等级不同。
—— 从设计上考虑的话,您心中的有没有合乎理想的身材?
有。比如在越南,把奥黛(奥黛,一种越式旗袍,为近现代越南人和中国京族的服装。)穿得很美的女子。身高在一米六多一点,比例匀称,曲线玲珑。我在越南第一次看见身着奥黛骑着单车的女孩子时,惊艳无比,只顾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
穿奥黛骑车的越南女子
—— 对于快时尚,您怎么看?
就像电视里的低俗节目吧。只要你看的时候觉得开心就好。
——您买过优衣库的衣服吗?
没有。那种衣服绝大部分的服装厂都可以生产。但是优衣库很厉害的一点是,将自己做成了品牌。
——有没有特别在意的快时尚品牌?
没有。大同小异。
—— 对于无印良品您怎么看?
这有点复杂。有些人认为穿着设计师服装,看起来自我表现欲太强,很蠢。他们又不太介意品牌。于是就衍生出一种不要牌子只要品质的消费需求。田中一光和小池一子接受了西友的委托,做出了这样的东西,这就是无印良品。起初我觉得这个点子很了不起, 是个很聪明的牌子。但后来接触了之后,觉得实际上跟其他的品牌也差不多。
——对耀司先生来说,纱线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提到纱线,我想起中岛美雪的一首歌《纱线》。“经纱是你∕纬纱是我∕织出来的布……”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纽扣又是什么呢?
纽扣自身倒是无所谓,把它放在哪里却很重要。分为装饰性纽扣和功能性纽扣两种。
——经常使用拉链吗?
拉链只是为了穿脱方便而使用的一种工具。我尽可能不用它。
——服装的设计和皮肤的颜色有什么关系呢?
肤色和衣服的颜色关系密切。我和其他设计师一样,在巴黎时装周开发布会的时候,多使用白人模特。服装的魅力也要靠肤色来衬托。说到皮肤,我不由得想起女子的领口。特别是穿着圆领黑色针织衫的时候,领口是一道界线。鹫田清一曾经描写过,它就像大海与沙滩的交界处,聚集着巨大的能量,界线忽进忽退,非常微妙。比如将领口降低五毫米,就会觉得暴露,提高五毫米,又会觉得保守。说到肤色,让我想到这些东西。
——服装的造型与发型的关系是?
跟各种款式最搭配的发型就是,剪得漂亮利落的短发。
——您认为服装与性,或是性欲有关系吗?
大有关系。我一直做的设计是“尽可能地隐藏”。读过我的文字的人大概会了解,越隐藏越会激发人的想象:里面到底是怎样的呢?
——您怎么看日本女性的服装?
与 20世纪 60至 80年代相比,现代日本女性的着装正在走向堕落。保守化、懒惰,已经不会表达个人的意志和特点。穿的都是所谓流行款式,只要求跟得上潮流,作为一个个体的独一无二的感觉已然消失。回想 20世纪 60至 80年代,真有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洒脱女子呢!
——您觉得日本的女性变了吗?
战争已经结束七十年了,女性开始活跃在各个场合。而男性却渐趋女性化。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无从评判。
但是我认为,女性的说话方式也变得统一了,比如 “卡哇伊” 这种表达越来越多。很多人被广告宣传和品牌牵着鼻子走。一种从独立而有个性的精神中诞生的美丽风貌越来越少了。
——这种变化也对耀司先生的创作造成了影响吗?
当然。看到这些,反倒更激发了我的斗志。“这种衣服要这样穿起来,走在街上才会漂亮!”
——您认为作为设计师最重要的特质是什么?
总结起来说也许就是,女设计师要看她交往过的男人,而男设计师,当然要看他交往过的女人了。换言之,你的生活方式很重要。作品会反映你的生活方式。我说过很多次,只有作品是不会说谎的。
——您有关系很好的设计师吗?
嗯……只有阿瑟丁·阿拉亚吧。
——您做设计师,觉得自己赚到的好处是什么?
赚到什么好处?(笑)是很俗的事情哦。男性设计师曾经一时很风光,只要带着设计师的头衔,女孩子就蜂拥而至(笑)。不过这算不算赚到,我也说不好。
——那反过来,损失的又是什么呢?
很多啊。比如我把服装设计当作一种艺术表达,但是它在艺术的范畴里却被划到比较低的层次。所以只要是关于山本耀司的文章, 就会用 “从不起眼的时尚领域出发” 这种写法。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艺术领域里,时尚艺术还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但是我并不同意。时装是将不可言传的东西用最直观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一种艺术。所以,不管多有学问的人,如果瞧不起时尚艺术,那也不足为信。评论家也好,建筑家也如是。从穿着的衣服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本质。
——迄今为止您自己印象最深的时装秀是?
很早了。有一次巴黎时装周结束以后,我们将作品拿到纽约去展出。模特们都戴着面具。正式展演时突然遭遇全场停电,场内一片漆黑。之后的事情令我印象深刻 :摄影师们开始打起闪光灯给我们提供光源,所有的观众都 “咚咚咚” 地跺起脚来,为模特打出节奏。大家这样支持我,我真的非常感动。
——东京在您心里是怎样的?
哈,终于问到这个!我是在歌舞伎町这种特殊的地方长大的, 东京对我来说,并没有归属感,也不能说是故乡。不过,就像是狗狗做记号,宣布 “这是我的势力范围” 一样,我也同样做上了记号。而对于东京整体,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在东京有喜欢的地方吗?
全是因怀念而去探访最后却失望而归的地方。是不是整个日本都变成这样了呢?
——巴黎在您的心中呢?
说起来夸张,巴黎是决定了我整个人生的城市。我对她爱恨交织,在我心目中,她充满魅力。我最喜欢巴黎左岸拉丁区的后街。我还喜欢去圣日耳曼后面的颜料店和画材店闲逛。
——喜欢的英文词语是?
fragile(脆弱)。
—— 喜欢的法语词是?
fragile。咦?跟英语撞词啦。
—— 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当然有。
——您总说 femme fatale(天命之女),您遇到过吗?
遇到了。确切地说,遇到过三个。
——对您来说,家人意味着什么?
要解决好家庭问题才能安心工作。我跟毕加索不同,我责任感比较强。我不想只顾自己成功,却让家人陷入不幸。我希望能两全。
——孩子是什么?
孩子是……揪心的牵挂。
——金钱呢?
随进随出。
——您有什么珍宝吗?
没有。
——有不考虑服装的日子吗?
没有啊。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想。
——有没有想过回到过去?
直到十年前都没有想过。最近有想过回到四岁和五岁那两年。母亲去文化服装学院学习,把我寄养在位于茨城县大洗的外婆家的那段时光,我非常怀念跟外婆和曾外婆一起生活的日子。
——经历过人生最棒的瞬间是?
没有。但是在发布会结束的时候,经常会有 “这项事业,我永不放弃” 这种最棒的心情。
—— 有觉得自己老了的时候吗?
经常有啊。
——您对死亡怎么看?
对我来说,死有两种。我希望能够 “亲自决定自己的死法”。但是到了那时候,我大概会哭哭啼啼地说 :“我还不想死呀。”死得不够干脆。
——身为一名时装设计师的梦想是什么?
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 时装设计师的至高乐趣在于?
有一次,一位法国年轻记者采访我,他上来就说:“我是在您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 我甘之如饴。这可是法国人说的哦!
——对想做设计师的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哪怕要用生命来交换,你也愿意做衣服吗?
——时装设计师有未来吗?
只要地球还在,就有。
—— 一百年以后,人们会怎么评价山本耀司呢?
没兴趣。人都已经不在了,也不可能知道。
—— 如果有来生,还想做时装设计师吗?
我现在变成了一个宿命论者。我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不是主动选择,而是被选择。若非如此,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我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一种传说。公司破产的时候,我本以为一切都该终结了,可是居然又有援助资金注入,令我们起死回生。此后我比以前出名了好几倍,还跻身文化人之列。我曾想像坂口安吾那样死去。我不停地抵抗,不断地叛逆。表达者的作用就是破坏吧?现在我被这个世界接纳,我都不知道该破坏什么了,还真累。
——可是如果有来生,还想做时装设计师吗?
只要有来生,我就想凭自己的意愿,做一名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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