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旧片《赤壁》随感

有时候，翻翻旧电影来看，会有出乎意料的观感。或者说，经过时间的沉淀，有些曾经的“烂片”会重新带给人真正大片的惊叹，譬如星爷的《大话西游》、《功夫》，譬如王家卫的《东邪西毒》。

于是，偶有闲暇之时，我翻出了十年前的大“烂片”《赤壁》，以期寻得大片的陈年韵味。

虽然片长将近5小时，又分了上下两部，但这应该是最没有悬念的大片了，但凡有点文史知识的人都知道“草船借箭”、“蒋干盗书”、“借东风”、“火烧连环船”等典故，最大的看点可能也只是吴导将如何去安排去演绎各个细节和场景。

关于里面的人物，最可爱最不离大家固有的心中的形象的，当数张飞了。特别是当他把汤圆搓成个大面坨赌气地往锅里扔时，煞是有趣，不免要把人笑翻。不过就总体上刘备一方的人物刻画而言，似乎不太成功。刘备没有半点英雄气，虽说人家讲韬晦，但毕竟还是乱世枭雄啊，尽管刘备出身“织席贩履”，但也不能把他表现为打草鞋为业的啊，不是越土就越韬晦的，上集一直在打草鞋，下集倒是不打了，却变本加厉带着关张赵三人搓汤圆！赵云太粗犷，原以为刘德华演的那个凤鸣山的赵子龙已经够失败了，没想到胡军版的赵子龙更让人觉得离谱，没有一丝白袍小将的俊朗，在上集中救阿斗那一节，愣是让人没看出来那就是“常山赵子龙”来！本来嘛，一个年轻人，能在百万军中单骑救主进出自如，该是多么俊朗飘逸的形象，在这里硬是整成了一个霸道十足的猛夫！让他去演关羽反倒是蛮合适的。再看关羽，这关羽也太老了，人家原本不过三十上下的年岁，这里头看上去却是六十岁的样子，人家是“美髯公”，是胡子长，但也不能说他老啊！就算是后来败走麦城死在东吴的关羽也没这般老相吧？不过关羽倒是有“经典情节”，在曹操战败，狂喊“这是我的天下”时，众人不语，可能是奇怪这个败的一塌糊涂的老家伙竟还能这么底气十足的喊这样的话以致无法接茬时，唯独老关，这个看上去比曹操还老的年轻人冒出一句十分出戏的台词来：“你过时了。”当即笑翻。

至于曹操一方，看上去就那么一个曹操，其他的人物都是边缘人。倒是那个孙叔财很有趣，可惜最后死了。不过幸好死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胖猪”，幸好死的时候他不知道“胖猪”是孙尚香，否则，一个纯粹单纯的人明白被欺骗后，那种对美好事物全盘否定式的破坏，打击是致命的。可能死是孙叔财最好的归宿，因为这是战士最好的结局，是单纯圆满的句号。但有时候，活着比死难的多。

曹操是最真实的英雄，不是少年梦想式的，他不止鲜活的活在荧幕上，同样是这般鲜活的或在历史中。不必多说，亦不必褒贬，张丰毅的演绎堪称完美。

东吴方面的人物应该是重点，这是对的，吴宇森导演在这上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还原了历史本来的面目，因为赤壁一战本来就是东吴主力，苏大学士的“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赞的就是周瑜。但梁朝伟演的周瑜显老了，不潇洒，看上去就像刘备那般年纪的人，其实他才二十多岁的光景啊。不过，作为一个统兵大都督，也不能像诸葛亮那样洒脱，但沉重多了，性情和才智就显得内敛不张扬了，除了“蒋干盗书”一节之外他的智慧都是不经意的一言两语才点开的，内敛不张扬了，于是也就少了谈笑，少了“羽扇纶巾”的那种神逸，让人不免隐隐有些失望。孙权才是真正真实的少年英雄，赤壁中有他的成长，他的果决，他的热血，他的勇敢，这是一个贴合历史的孙仲谋，那个让曹操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江东少年。

最后，感谢吴宇森导演，终于在这300分钟内，给了观众一个不同寻常的诸葛亮，一个少年才俊，智慧化身的诸葛亮，这才是真正赤壁之战中年轻俊朗才智飞扬的诸葛孔明。这场电影，我更愿意看做是诸葛亮一个人的演出。他拥有的才智，幽默、广博、张扬却不露锋芒，他所有的风采都来自于他的才智。上集中，大家都在笑话那个为马接生的诸葛亮，下集中诸葛亮依然故我的在为染病士兵煎药熬汤，谁说智慧就必须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常常平易近人触手可及的智慧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恰恰是挽袖为马接生，俯身调理汤药，愈加彰显了诸葛亮那种挥洒自如的才情。用他自己的话说：“什么都懂一点，生活就更充满乐趣。”这是智慧的幽默。诸葛亮是最洒脱的人，洒脱的与众不同，因为他没有羁绊。他和周瑜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不是大都督，没有那种万千将士在身后责任重千钧的压迫感；也在于他没有小乔，没有那种无限爱怜无限牵念为卿断肠的儿女情长。他和周瑜都是好男儿，但公瑾更须是个好男人，而他则可做一个潇洒美少年。因为洒脱，所以他才可以成为小乔这样绝世美女的好友，亦是因为洒脱，孙尚香带回地图当众解衣时他敢目不转睛的盯着，全然专注于那张地图，心中无念，又有何顾忌？他的洒脱，还在于他自信满满从不着急，因为对于他而言一切尽是可知。刘备带人走他无动于衷，让他备十万箭枝他爽快答应，大战将至天不遂人还是不着急，他拥有常人不可能有的定力，因为智慧非常。于是，刘备等人离去他不挽留，洒脱之中显出与周瑜的默契；草船当中饮酒，洒脱之中显出从容；万船齐发之前，他一扬袖一句“风起！”，洒脱之中显出无限的才智张扬。

彼时，万物俱寂，天地之间没有一丝毫云走风动的迹象，独立江畔的白衣少年缓缓转身，猛然间扬袖一挥羽扇，喝一声：“风起！”刹那间，东风骤起，衣袂翩跹，看江上百千孔明灯铺天盖地俯瞰绵延不绝的连环船，那一刻，他是唯一的主角，万千智慧的少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