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第四章 奇峰城 第十二节 重生

大兵就像执行一件普通的任务一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过去，一步跨上窗台，将半个身子探出去。

就在这一刻，他停住了。

窗外已经全亮，东边似火般的天空预示着太阳即将出现，这将是一个难得的晴天。脚下如薄纱般轻雾笼罩着的密密麻麻的建筑和街道就是他无限热爱的家乡，还有远处高耸的城墙——他最喜欢在那里遥望群山。

麦克也许是在试探，也许是真的想让他死。

无奈这是慧者的命令，是不可忤逆的。

好在他可以不用求饶，让自己死得更加有尊严，更有荣耀，没有违反他自己向来的准则。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清凉湿润的空气。想到自己日复一日尽职尽责的忙碌于各项任务，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无忧无虑、了无挂念地放松。

“你是谁？”

刹那间，回忆像洪水一般涌出来。

从记事起，大兵整个童年都是在接受军事化训练，每天都很辛苦。唯一感到高兴的时刻就是看每天睡觉前集体观看爱国主题的电影。

里面大都讲述的是，在理想国创建时期，慧者率领智人，经历无数次酣畅淋漓的战争，战胜了内外各式各样的敌人，最终在地球上建立了长久的和平。

再到长大后进入保卫局，从默默无闻的哨兵，通过自己一次又一次一丝不苟地执行任务，一路提拔，被老城主发掘，奇迹般走到部长这个无比荣耀的位置。

国家和慧者已经成为生命的信仰。

这些回忆组成大兵——我是为国家而活，为慧者而活！

“我死后这个世间就没有我。”大兵朝脚底下垂直望下去：“这里将是我的葬身之地！”

“你应该继续活着，继续战斗！”

不知不觉之中，一股无比强烈的求生本能在这句话的引导下爆发出来，向大兵发出无法抵挡的命令：“活下去！”

“为什么要任由慧者操纵我的生死，因为他们建立了这个国家，因为他们给我食物和职位？我要活下去，我要反抗！即使死，我也要为我自己而死！”

他将故意逃避、长期挤压在心底的质疑释放出来。

大兵笑了出来，这是生命觉醒的欣喜，是脱离思想束缚的奔向自由的解脱，他终于认识到自己是谁。

欢腾的阳光蓦地照在大兵的脸上，它迅速而带着威严地横扫整个城市，将弥漫着的稀薄雾气一网打尽。

“进入阳光下的感觉真好。”

大兵转过身来，跳下窗台。

“抱歉，我还不能死。”他看着同样自信且面带微笑的麦克说道。

“咖啡还热呢。”麦克的笑意更浓，把咖啡递过去。

“谢谢您！”大兵会意地走过来接过咖啡，他感激地看着麦克，将其一饮而尽。

“我还没谢谢您昨晚的安排和陪同，刚才还后悔，万一您跳下去就来不及了。”

“哈哈——”大兵感到意气风发：“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请便。”

“嘀嘀——嘀——”

“该死。”多米兹诺嘟囔着坐起身，将眼睛戴上。在虚空中点几下，提示音便停止了。

“自由分子是他？才来一天就搞成这个样子。看来不得不亲自跑一趟，真伤脑筋。”

一个小时快过去了，疲惫的大兵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难道是咖啡的问题？要赶快睡，等麦克休息完还要继续保护他。”尽管麦克就在他对面房间，而且还有两个守卫时刻不离的站在门口。

“刚才的感觉真爽，我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终于明白我的生命比服从那些死规矩更重要。我是自由的！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想着想着，大兵的意识逐渐模糊。

“这个人是自由分子！”一个威严的声音凭空响起。

周围白茫茫一片浓雾，大兵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他自己。

“杀了她！”这时，那个未知声音再次响起。

大兵突然注意到自己手里握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直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堵墙隐隐约约在一团模糊的白气中闪现，大兵的心蓦地难受得揪起来，一团无尽的懊恼唤起他的回忆。

自己在青少年时期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临毕业前曾有机会参加智人精英团的特训营。

这个特训营可是非常了不起的，如果成为其中一员不仅会成为智人区最精英的军事力量的一员，甚至听说还有机会摆脱自己的智人身份，被拣选为慧者的保卫者。

大兵以出色的身体素质以及坚韧的意志，一路过关斩将通过层层试炼筛选。望着由于落选者的离开而越显空旷的营地，一股无比坚挺的意志支撑着大兵，令他对各项残酷近乎于自残的试炼项目充满自信。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后来一次看似无比简单的试炼项目上前功尽弃，从训练营中退出来。

从此，这便是大兵一帆风顺的人生中遭遇的最大打击，他甚至逼迫自己忘记这段令人崩溃的经历。

“我这是在梦里吗？”

大兵迷惑地朝那堵墙走去，有个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