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燃(shenrancaijing)原创
作者 | 金玙璠 苏琦
编辑 | 魏佳
估计埃隆·马斯克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凭一己之力带火一家公司。在他的“带货”下,2021年的第一个风口来了。
“你有Clubhouse邀请码吗?”这句话在最近几天取代“核酸了吗”,成为大众的又一流行密语。
Clubhouse是什么?这是一款从硅谷火到国内的“多人实时在线语音群聊”APP,目前仍然不开放注册,只允许已注册用户邀请两个新用户,而且必须是iPhone用户。
从去年5月到现在短短8个月时间,Clubhouse的用户数翻了1000 倍,目前已超过500万。今年1月26日,Clubhouse再获1亿美元B轮融资,由A16Z(安德森·霍洛维兹基金)领投,估值达到10亿美元。马斯克在Clubhouse上直播后,Clubhouse迎来了新一轮用户增长高峰。一个邀请码在eBay上甚至被炒到100美元。
在Clubhouse上,到处都是有影响力的人,脱口秀主持人奥普拉、演员阿什顿·库彻、拜仁球星穆勒,你甚至还能遇到不少“AV女优”。2月2日晚,该房间场面一度火爆到服务器宕机。
Clubhouse可以说是2021年第一条“锦鲤”,它的火爆不但推动其背后服务提供商声网Agora股价飙升30%,截至目前市值90亿美金,还意外带动国内音频平台荔枝盘中一度大涨90%。
“美国的互联网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简单、以社交关系为基础的古典互联网产品,并且得到这样的关注度了。”长期关注社交赛道的投资人纪年评价道。
当然,走在社交产品前沿的国内用户也少不了对Clubhouse的吐槽和质疑。“技术不是特别过关,经常出现丢人(用户忽然被退出房间)、语音丢帧的情况”、“这不都是YY玩剩下的?”、“这在中国根本火不过三天”。
“听后即焚”的Clubhouse何以火遍全球,成为投资方A16Z牌桌上的“音频版的Twitter”?都是哪些中国用户在“炒”Clubhouse,他们的真实评价如何?有行业人士对深燃预测,一个月之内,中国至少会诞生十来个声音社交工具,在国内复刻一个Clubhouse,有戏吗?
2021年第一条锦鲤:Clubhouse
可以说,Clubhouse的火爆,让语音社交成了2021年第一个风口。
尽管这个产品看上去非常古典互联网主义,但依旧挡不住其在世界多地一夜爆火、一码难求的现状。深燃在各个群里反复跳转,只为求得一码,最后在一个互助群里接力排队了近3小时才得到一码,算是变相“赚钱”了。Clubhouse邀请码在闲鱼上的标价是300元左右一个,在eBay上被炒到了100美元。
因为需要中国大陆以外地区的苹果账号和稀缺的邀请码,Clubhouse在国内成了小众圈子里自嗨的产品,用户以几个圈层为主,币圈、金融圈、科技圈、投资圈等。有人开玩笑称,现在活跃在Clubhouse的大陆用户,几乎都是VC气氛组和产品经理。
但Clubhouse之所以火爆,绝不仅仅是炫耀邀请码这么简单。“很久没有看到这种极简、克制的产品形态了”,互联网产品运营负责人盛光分析称,它没那么娱乐化,没有虚拟打赏的礼物,没有特别商业化的目的。它就是一个社交产品,反倒展现出了社交传播的魅力。“Clubhouse里,大家都是安静地离开房间,在国内,特别强调存在感,一进来就先发一个大火箭。”
Clubhouse的玩法非常简单,产品内不能文字聊天、没有弹幕功能,鼓励创建房间公开语聊,主持人创建房间后,跟嘉宾聊天,听众可以旁听。主持人、嘉宾、听众,这三种身份可以经主持人同意后转换。听众想发言可以举手申请上麦发言,也可以选择默默倾听、安静离开。
“符合少即是多的产品设计理念,即便是不懂英文的人也很容易上手。”文渊智库创始人王超表示。
而且不能录屏,听后即焚。这种感觉就很像你来到咖啡馆,置身在人群之中,不加滤镜,不愿点赞,仅凭话题和思辨,表达与交流。但也提高了社交的门槛,不能投入注意力的人、不愿敞开分享的人,很容易在这场语音社交中感到无聊,没有参与感。
Clubhouse到目前为止,聚集了一定的有输出内容的能力和习惯的人群,这在当今的中文互联网世界尤其少见。盛光第一次上Clubhouse,就在上面和一个美国券商罗宾侠(Robinhood)的员工聊到凌晨两三点。“这真的很少见,就像现实中大家一起聚会,是一种现实的投影。”
这个产品对社交的理解让不少人赞叹。但其实Clubhouse两位创始人均有移动互联网和社交领域的资源积累,Paul Davison做出过图片分享式社交软件Shorts和基于地理位置社交的产品Highlight,另一个创始人Rohan Seth的前东家是Google。
但Clubhouse还是犯了早期产品都会犯的错。“Clubhouse有个致命的缺点,技术不是特别过关,经常出现丢人(用户忽然被退出房间)、语音丢帧的情况。这是即时社交工具的死穴,容易让用户对产品失去信心。”王超一个小时的体验过程中,出现了十来次类似的bug,且不是中美网络差异的问题,因为有很多外国用户也在吐槽这个问题。
王超了解到,Clubhouse团队现在人数很少,出现上述bug证明产品打磨还是不够,也可能是因为用户增长过于迅速,技术维度没有跟上。
但不论如何,一个小小的Clubhouse已经掀起了一股大的风浪,也正是它有无限多的可能性,我们才那么兴奋。
Clubhouse,不仅仅是我们玩剩的语音房
“美国的互联网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简单、以社交关系为基础的古典互联网产品,并且得到这样的关注度了。”纪年评价道。一样兴奋的还有王超,在他眼中,Clubhouse在当前的社交体系中独树一帜,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它出现之前,音频内容有Spotify、喜马拉雅,短视频有抖音和TikTok,实时视频内容有直播,而声音社交不但在美国几乎是零,在全球范围内也非常少见。在中国,虽然已经过了语音房产品最原始的阶段,但也没有以声音为主的社交产品。Soul仍然是以图文为主,声音只是工具之一。
某社交产品负责人宿昕体验Clubhouse后对深燃表示,国内很多产品已有过类似功能,产品形态也没能带来突破与体验差。初识Clubhouse,很容易联想到语音房,这在国内已经有非常成熟的产品形态和商业模式。有不少人说,在Clubhouse里看到了YY的影子。
场遇创始人黄海均在其分析Clubhouse的文章中透露,Clubhouse的实时音频技术并非自研,背后技术服务商是中国公司声网Agora。而声网的创始人赵斌的另一个身份是前YY语音CTO。“如果给Clubhouse提供技术的是声网,那可以说用的就是YY早在2007年、2008年左右就开发出的语音技术。”王超透露。
但与Clubhouse最关键的不同点是,YY没用声音做过社交。从游戏的语音工具,到K歌、秀场娱乐平台,再到在线教育,YY发散的业务背后,没变的是底层的语音通话工具,换言之,语音是YY的一个底层工具,最初是游戏的附属产品,用户即便使用也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后来YY转向社交,是通过秀场模式。
技术的稳定性固然重要,但技术本身和功能多寡,并不是社交产品的命门。不止一位业内人士惊叹的是Clubhouse的社区氛围。在它的设计语言里,无名小卒和Elon Musk表达的权利是平等的。凯尔特创投投资合伙人贾启冬称,声音作为社交媒介,比图文互动效率高,实时性、包容性更强,相比视频,可以减少普通人面对镜头的不适感。“不存储、听后即焚的属性,让参与者害怕错过 (fear of missing out),也让他们在话题中畅所欲言。”
“Clubhouse上,不论follower多与少,话语权是对等的,于是用户的参与度就非常高,大家都是奔着表达或者学习的想法去的,这才叫社交。”王超对深燃分析,国内有太多社交产品,哪怕最初赋予的权重是一样的,但话语权的天平很快就会向KOL和名人倾斜,形成一种局面:大部分人很难赢得话语权,最后以被动接收信息为主,社区氛围不再,就演变成了一种媒体工具,甚至是作为背景音的FM电台。
因此,Clubhouse下一步能不能延续较好的社区氛围将决定着它的走向。同样是语音产品,国内外的侧重不同,“国内几乎所有的语聊产品,都是有内容运营的,唱歌的、脱口秀的、PK的,甚至还有炒CP,而Clubhouse是没有的,只有话题区分,甚至很多房间没有明确主题,更像是一个广场。”纪年说。
“如果Clubhouse现在的社区氛围能长期保持下去,是相当了不起的。”王超感叹,那会是一个颠覆性的社交产品,因为社交领域已经很久没有新陈代谢了。
虽然用户们在Clubhouse上的话语权一样,但贾启冬告诉深燃,influencers/KOL例如Elon Musk,和第一批用户一样,是定位产品价值观的第一步,Clubhouse通过营销告诉外界,精英阶层都喜欢玩我们的产品。
Clubhouse为什么火,还有一些解读集中在“半熟人社交”上。基于通讯录的关系链以及社团概念,以兴趣结成团体,打造半熟人社交产品,算是Clubhouse的创新点之一。相对于文字社交的1对1以及1对N的形式,ClubhouseN对N的新奇社交方式,再配以邀请制,网络效应可以用可怕来形容。在贾启冬看来,“饥饿营销”、以及繁琐的流程是筛选目标用户忠诚度和参与度的一个过程。
这符合微信事业群总裁张小龙表达的观点:任何一个社交产品在起初运营的过程中,都需要满足用户对“身份”的需要,才愿意持续输出。正如纪年的评价,“一个非封闭的、但也不是完全开放的、质量有一定保证的社区,能产生很多火花。”
另外,语音形式配合主持人对房间的掌控度,可调节话题的争议性,高争议话题结合灵活的互动做为产品本身为Clubhouse提供了较高的用户粘性以及保留率。
宿昕将上述两点总结为,意见领袖+圈层社交效应。
Clubhouse能出圈,还有“天时”的运气成分。A16Z创始人就表示,如果不是赶在2020年,声音社交也不会出现,就是因为疫情,人们的时间变多了。
我们参与的线下展会、饭局,就是半熟人社交,但是在2020年相当长的时间里,这种认识新朋友、寻找兴趣圈子的机会被取消了,人们需要一个个虚拟的咖啡馆、不同的club,参与集体的社交活动,Clubhouse有做社交出身的团队,有具备影响力的投资人站台,就搭上这趟快车起飞了。
在国内复刻一个Clubhouse,有戏吗?
Clubhouse火了,可以预见的是,中国一定会出现复刻产品。“如果要做,一定要快。”王超判断,一个月之内,中国至少会诞生十来个声音社交工具。
多位关注社交赛道的人士表示,复刻Clubhouse,技术上没有任何难度,但运营不一定跟得上。
在Clubhouse上,深燃发现一位自称是“中国版CH”聚聚创始人的用户,正在招募内测用户,下载聚聚测试版后发现,不论是功能还是界面,几乎是像素级抄袭Clubhouse。
事实上,国内最接近Clubhouse的产品早在2019年下半年就出现了,是果壳孵化、在行出品的多人聊天交友软件递爪APP。递爪鼓励用户以匿名身份参与聊天局聊天,每局最多六人连线,时长45分钟,可购买加时卡。每局结束时会出现一个弹框,可以选择1-2个感觉投缘的聊友打招呼。
在知乎“如何评价‘递爪’这个APP?”的问题下,最新评论停留在了2020年3月:“从原来随便进去什么局都好有趣,天南地北聊,加时卡刷满三个小时,到现在很多局进去都没人讲话,变成‘无声陪伴局’,干瞪眼,感觉这个APP要凉凉了。”
宿昕就表示,在国内,普通人即便是声音社交,也不需要到特定场景,一般到微信、VoIP即可。而即时性的声音社交往往偏娱乐性,最近的例子是TT语音。这款游戏语音社交产品在2月1日宣布,完成总金额为1亿美元的B轮系列融资,投资方为经纬中国、兰馨亚洲等知名美元基金,其主打的功能之一便是即时语音的游戏连麦。
在国内做同类产品的团队,会遇到诸多挑战,尤其是创业团队,冷启动非常困难。王超举了个例子,实时语音监控需要投入大量人力成本,需要每个房间有人实时监控或巡查监控,创业公司承受不了。“国内视频社交发展多年,监管技术已经跟上了,对直播画面的监管是一帧一帧的图像去分析。抖音、快手在这方面投入了巨额的人力成本,声音的监控和排查成本不会低;Clubhouse是‘阅后即焚’,无法回溯,如果需要缓存下来,那各项成本会更高。”
现在Clubhouse火到一发不可收拾,不排除国内的大公司正在“磨刀霍霍”。“陌陌、探探,这种以陌生人社交为主的产品,很容易添加类似Clubhouse的功能,腾讯、字节都有马上另起炉灶,搭建一个类似产品的可能。”王超告诉深燃,Clubhouse会让在社交产品上不断试错的字节跳动的产品人,看到新的希望。
另一类潜在参与者是音频平台比如喜马拉雅。据贾启冬介绍,喜马拉雅此前有过类似多人的以娱乐为主的直播产品,功能与Clubhouse有一定的重叠性。喜马拉雅也有很多以知识分享为核心的的录播主播以及可利用的大批粉丝。
就像Clubhouse靠什么成功一样,同类型产品的社区氛围十分重要,需要一定规模的有表达欲的高质量用户。“举个例子,如果国内的同类产品开放注册,没有限制,不排除会被一些打擦边球的人占领。”纪年说。
相较于Clubhouse,贾启冬认为,现阶段中国的直播,录播以及内容共享平台欠缺开发话题的多元化,对话题争议性的掌控,以及调动用户的互动性/参与度。
如同很多投资人和产品经理认为Clubhouse在国内火不过三天一样,他们对同类产品的出圈也没有信心。因为把一个个听众变成表达者,把中国用户的互动性调动起来,创造出更多内容,还需要时间。在此之前,Clubhouse和它的跟随者,在国内注定是小众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