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蛋的生活,和温暖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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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你在偷偷摸摸的干啥呢?” 吃完饭回来推开宿舍门的瞬间,我看见老高迅速的将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东西。

他神色有些慌张,很快将被子堆在自己的身后,“没……没什么……”,可是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分明出卖了他。

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就此打住,放下东西,出门前问道,“吃饭了没,要不出去吃点?”

“不用了”,他拿出包里的馒头和涪陵榨菜,笑着对我示意,“就着它们凑合吃就可以了。”

我 “噢”了一下,便轻轻的合上了宿舍门。这是我来这儿的第四天,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老高把馒头榨菜当作晚饭。我不知道为什么老高这么省,问过几次,也不愿意说。平时工厂里的饭菜价格还行,大概10块左右一顿,只不过味道不敢恭维。所以我不管晚上加不加班,都不愿意去食堂吃晚饭。

我和老高第一次见面,是在工厂里的操作工位。瘦高个的老高,脸上起了许多褶皱,稀疏的头发随意散在头皮上。穿着一套车间特有的阻燃服,双手扶着几十公斤的大焊枪,正在那儿一个焊点一个焊点的打零件呢。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老高在这个工位干活,手脚麻利点 ”,班长一脸怀疑的看着我的学生模样,感觉像是我和他打牌没给钱似的,但那不可能啊,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不和陌生人搓麻将,“老高,你带着点新来的小兄弟,你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有啥事儿记得吱声……" 交代完后,班长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高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憨厚,看见我的到来,叮嘱我来了就好好干,然后就开始培训,给我说现场的操作什么的,我一边学一边给他打下手。在老高的授意下,打完第一排焊点。上手这么快,我得意的看着老高,然后得到了他的认可,我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短暂的打生涯,职责就是和老高一起分别负责左右两个工位零件的焊接操作。

来到这儿,是因为暑假没有回家,想要找个地方社会实践。看见南门的报刊亭上贴着招工的广告,报名后经过简单的面试,就来到了这个工厂。

我们每天有生产量的要求,工资是按照你的完成件数来结算。焊枪提在手里很沉,往往没拿多久,我的胳膊就酸了,难免要短暂的歇息一下。次数多了,在有限的时间里,我的完成量就少了,也就意味着到手的钱也就少了。

老高之所以憨厚,在于他忙完了的时候,会过来帮我,让我歇会儿。“你还年轻,有机会的话,别总干这种重活,不然老了后容易落下一身病”,语气中有着长辈式的关心。晚上下班后,如果老高不加班,作为回报,我去楼下吃饭时,一般会顺便帮老高打包份吃的带回去。毕竟看着他经常馒头就榨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是我来工厂的第十天,双手已经磨出来嫩茧,

对了,老高并不算是这个工厂的正式员工,属于第三方外包,我这个临时的过客也不例外。所以干一样的活,拿到手的钱要比正式员工少一大截。即使这样,也没听见老高抱怨过什么。

最近生产任务不紧,我们的活也就比较少,老高的脸上时不时飘过愁云。这天下雨,厂里也没有啥产量,老高难得一次准点下班。

我从楼下的小超市买了几包瓜子,拿了几瓶啤酒,在宿舍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些卤菜,回宿舍后叫老高过来吃。老高一脸不好意思,像是占了我多大便宜似的。

原本宿舍还有另外两个人,因为忍受不了低工资,在我来之前就离职了。半个月以来,真正和老高面对面坐在一起,今天算是头一次。平时在宿舍里,他话不多,加上总加班,多数时候回来就躺床上休息,所以来这段时间我对他的情况也并不了解。

几口酒下肚,老高也开始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老高其实岁数不算太大,在四十岁左右,比较显老而已。自己一个人在外打工,老婆孩子在老家。老婆在家伺候着一亩三分地,身体不好,时不时的要吃药,孩子还在念初中,成绩也还可以。

说道孩子的成绩时,老高露出来欣慰的表情,要给我看手机里孩子的奖状。他手里拿的不知道是啥牌子的手机,屏幕边缘已经碎了,也没有换:照片里的孩子和一群人拿着奖状,站在台阶上,一脸稚气的模样。

刚还露出欣慰表情的老高,在又一口酒下肚后,眼神里有了些惆怅,坐在那儿喃喃道,“只是娃儿他妈身体不好,到处都要花钱,看病的医药费,孩子的学费……”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老高,毕竟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就没有资格大言不惭,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毕竟他不能垮。

而后的日子,并没有因为那次喝酒有多少改变,老高还是一如既往的闷,也经常选择加班,下班回来后还是馒头榨菜,偶尔会改善一下。每当看见他的疲惫和节省,都会想到自己老家里的那些在外务工的长者,默默的希望老高好好的。

日子一天天的重复,没有半点波澜,我就在宿舍的床上、来回的班车上、抡焊枪的日子里,等待着这段日子的结束,然后回到学校。

寻常的一天,在公司食堂吃完午饭,短暂休息后就开始干活。我专注的抡着焊枪干活呢,只听见对面哐当一声。我以为什么零件掉了,正想说老高啥时候这么不小心了。但是当我抬头朝对面看去时,老高就那样躺在地上,安静的在那儿。

“老高,老高?”我大声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慌乱之中,试图将焊枪迅速放到工装上,一不小心,手指蹭掉了一块皮。

跑过去,马上抱起老高的头,掐着他的人中。我叫老高的声音,将其他工位的人也吸引了过来。“愣着干嘛呢?叫班长去叫车过来送医院啊!”我冲边上的人吼道。

我用力的掐着老高的人中,不敢松手。不知道了过了几十秒,还是多久,老高才从昏迷中微弱的睁开眼睛,挤出一丝笑容,说自己没事,不用去医院,去医院花钱……

我着急的忍不住骂道,“都TM什么时候,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TM不能有事啊,老高!”

班长很快就到了,说车在外面等着,让赶紧抬出去送附近的医院。我和另外一个工友一起抬老高去外面,老高并不重,而且轻的有些不对劲儿,四十岁的成年人啊,怎么能那么轻。

检查结果出来了:脑癌晚期。拿着这个检查结果时,我一脸错愕,独自蹲在墙角,抱着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老高这个答案,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可能绝望的眼神,更无法想象失去老高的家里人,怎么艰难的维持下去?除了经济上的困难,还有那些无法预测的村里人的白眼什么的,这在农村再正常不过了。

总归还是要面对的,待了半个小时后,我把检查结果拽在手里,放在背后,走进了狭小的病房里。当我颤巍巍的把检查结果给到老高的手里时,他看了以后,没有说什么,望着窗外,沉默许久,空气里安静的可怕。

“一同,能给我只烟吗?”他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转过来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精神气。

“老高,我不抽烟,我去帮你买一包吧”,我准备转身出去,“医院也不让抽,买回来只能让你过过眼瘾。”

“算了,一同,那还是别去买了”,老高冲我摆了摆手,而后双手揉搓着粗糙的双脸,“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我望着老高,惊愕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这才知道,大约是半年前,老高在路上也晕倒过一次,被别人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脑癌中期。

“当我得到检查结果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天都快塌了,我该怎么办?家里的营生还要靠自己,我想活下去,想要陪着自己的老婆到老,想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考个好大学,以后结婚生娃,自己当爷爷呢。”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问过医生,治疗这个病大概需要几十万,还不一定能够医治好。几十万,那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家里本来到处都要花钱,我的下半辈子已经不能陪老婆和娃了,不敢给他们再留下什么负债。我问医生还有多久,医生说快的话可能一年,慢的话可能好几年。心里一横,反正都是死,索性趁自己还能动,再接着干吧,给老婆和娃再攒点钱。希望我走了后,她们的日子能够好过点。”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我在着急忙慌的把东西藏在被子里,其实那次我是在藏自己以前的检查病历,事情过了半年,我仍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老高是双手抱头哭着把这些话说完,我也是时不时的转过去抹眼泪,才把隐藏在老高的背后的故事听完……

一天后老高就急着出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反正都是一条要死的命,就不在这儿浪费钱了”。

出了这事,工厂里的活儿是干不了了,老高终于决定回家了,回去最后陪陪老婆和娃。我们所在的公司,帮老高解决了住院检查的费用,线上兄弟们也募捐了一些,我的工资还没拿到,银行卡里还有500块钱,我取出来塞给了老高。

老高的行李很简单,一个尼龙袋装下了所有的家当。我打算送他去火车站,老高却拒绝了,让我回去上班。我只能在楼下的公交车目送他离去,挥一挥手,很快公交车消失在车流中。

老高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老高一家后来过得怎么样,我只能在遥远的城市这端,为他祈福,愿他能多在这个世上呆呆!

<完>
我是顾一同,在城市里的某一个角落,与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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