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周五,我给唯唯发了条消息:
“周六晚上没安排的话来俺家耍?”
很快收到了回复:“太棒啦!我和大柱带酒过去!”
周六上午赖了个床,起来后拿出冰箱里一撮肉末解冻,开了包榨菜切碎,再顺手切了点葱姜蒜末和小米椒圈。热锅冷油,撒一小把花椒煎香,倒入肉末划散,中火逼出些猪油香气,加进葱姜蒜末和米椒,倒入生抽和白醋;大火颠锅,加两勺前晚剩的鸡汤和开水烧开,撒盐调味,几分钟后将酸辣香咸的油汤倒入两个面碗,拌上刚煮好的挂面端到里屋。
睡眼惺忪的小弟搂着甘仔爬起来,哧溜哧溜就下去小半碗,甘仔在边上摇着尾巴流着口水。
吃完面,俩人开始精神抖擞地讨论晚上的菜单。
“火锅加龙虾?还是烤鱼加几个小炒?”
“火锅和龙虾吧,不过别吃牛油锅底,大柱吃不了太辣,咱熬锅猪肚鸡汤底,再炸一碟酥肉怎样?”
“好嘞,烧几斤龙虾和螺蛳吧,唯唯上次在咱家吃完螺蛳念叨了好久。”
“行,记得称一海碗酒酿,烧龙虾螺狮都用得着。”
......
晚上四人一狗吃喝的目酣神迷,东倒西歪地耍嘴皮子,翻些陈年旧账,兜转来去散在夜色里。
送走唯唯大柱两人,我和小弟打扫停当出门扔垃圾,甘仔一溜烟儿窜在前面,我俩手拉手趿拉着鞋子晃悠在后面。
我告诉小弟,高中时候我和唯唯天天这么晃悠着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你俩认识十几年,你咋就次次都念叨高中一起吃早饭的事儿。”
我慢条斯理地眯了眯眼,弯腰逮住还想往花园奔的甘仔,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你不懂,这是一个胖子对日子的情意。”
我打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很少有人敢问我体重,估计是怕伤到我的自尊心。
据说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把”,“把吃的给我”的缩写。
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张嘴喊着“把”伸着小藕胳膊要吃的的场景还是挺萌的。
再大些,穿个小公主裙拿个拳头大的汤勺,舀一大勺小饼干往嘴里塞......也还算童趣。
再一天一顿能吃掉一只小公鸡的食量就有点过分了啊......
哎这位姑娘,你别抢你两岁小侄女的果冻吃啊喂,还说没吃,果冻壳塞了一裤兜!
......
自懂事起我就一直用坚强的理智与我内心的恶魔作斗争,
怕一控制不住,我就能把地球吃空。
该读的书读了,该考的试也考了。
可标记成长记忆的事件,却总是跟吃的有关。
小学门口的粢饭团,裹着煎得焦脆的油条渣;
初中晚自习前的晚餐铺,烤的金黄的馍夹着裹了厚酱和孜然粉的炸豆皮和平菇;
高中早上和唯唯手拉手去食堂,她点份豆浆和蛋挞,我点豆浆和蛋挞和米粥和肉馅饼和麻团和......
大学后门还热闹的夜市,我当之无愧成为扛把子带着唯唯和大壮去吃遍整条街;
熬夜赶图之后,跟着学长翻出围栏去吃老婆婆的煎旺鸡蛋,洒一小勺椒盐和辣椒粉,喷香温暖;
陪着学长男朋友复习考研,间隙去邻近的小巷吃上两碗水煮牛肉米线,就着酸爽的泡萝卜;
读研后,抱回巴掌大小的甘仔,早上泡牛奶麦片时候偷偷喂它一两滴,借此教会了它坐和握手;
学长男朋友去了上海工作,我骑着破自行车在学校边上大街小巷地搜罗好吃的,牛气大叔的铁板鱿鱼,配上冻奶茶和冰火菠萝油,甘仔板正地坐在车篓子里,盼着表现好可以捞点好处;
在魔都某处喧闹社区里,我牵着甘仔逛着各个菜市场周边的小食摊和卤菜店,因为不断被嫌弃太胖,开始戒掉鸡排吃白切鸡;
带着甘仔搬到一个小屋子,一人一狗吃着白煮鸡胸肉;
遇到了小弟,两人在暴走一天之后分掉了一个醇厚浓郁的巧克力冰淇淋;
第一次吃到酸爽鲜辣的油汤面,顿时觉得之前吃到的面条都是渣渣;
一人一狗流着口水看着叼根烟颠个锅的小弟,发现肉体和食物原来一样诱人;
无限开发各种食谱,吃到好吃的学,吃不到好吃的找菜谱学......
逐渐发现,在外面的菜怎么都不如家里俩人做的好吃;
一天俩人在外面遛狗,我骤然停下脚步,小弟问怎么了,
我说突然好想吃甜筒啊。
小弟说那就吃啊,全家的还是dq的。
我满足地舔着甜筒,听小弟在耳边唠叨:“你咋这么牛掰,无时无刻都能想出来吃啥。”
我边吃边嚷嚷:“就牛掰了咋的,告诉你我生下来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
突然回忆起那些日子里,我忍不住嘴馋躲在角落飞快地吃掉甜筒,边吃边不断自责难过。
突然发现,那些日子不再有了。
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胖子对日子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