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阳光洒在三叶草的绿叶上,洒在三叶草白色的花瓣上,有一只白色的蝴蝶在玩耍。它一会儿亲吻一下这株花,一会儿对那一株花笑一下。
在三叶草丛里,阳光照不到的湿润的地方,有一只蜗牛悄悄的从壳中探出脑袋,羡慕地望着蝴蝶。
大宝趴在地上,惊奇地看着那只蜗牛,回头问我:“妈妈,我可以摸摸蜗牛的小屋子吗?”
“可以,宝贝,但是你别弄疼它。”
大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轻轻地碰碰蜗牛的硬壳。
微风柔和,花香甜蜜。
大宝对着蜗牛笑,蜗牛也在笑。因为大宝一定把它弄痒痒了。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大宝还很小,小得我可以把他抱在怀里,随时都可以亲一下他的小酒窝。
“妈妈,我可以买书吗?”
“买什么书?”
“有三十本呢,我已经列好书单了。”
“可以,买吧!但要给妈妈看一下你列的书单。”如果是两年前,我会这么回答大宝。
可是现在,大宝马上进入高三,学习那么紧张,我感到大宝对大量课外书的阅读,最好暂停一下,而学校也正是这么主张的。
可是我又隐隐不安,阻止一个孩子阅读,我实在不安,我不知如何回答大宝,我皱起了眉头。
“大宝,你知道,妈妈从来不阻止你课外阅读,但现阶段,我担心会影响你的学习。”
大宝的脸色一下黯淡起来。
我小心翼翼的说:“这样吧大宝,你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你自己来决定。但我的担心你要考虑一下。”
聪明如大宝,他明白妈妈的意思,大宝最终没有买书,闷闷不乐地回学校了。
我也是闷闷不乐,甚至惶恐不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一件残酷的事情:剪断孩子自由飞翔的翅膀,把他塑造成父母想要的模样。
大宝五岁时,我们院里来了一个和他同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淘气聪明,是我所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儿。两个小儿女经常在一块玩耍做游戏,他们最爱唱一首儿歌:
一间木屋在森林中,小鹿站在窗前看
可怜小羊拼命跑,急急敲着门
救命救命快救命,那个猎人要杀我
可怜小羊快进来,有我保护你
当小姑娘唱到“救命救命快救命,那个猎人要杀我”,她就躲进大宝的怀里,可爱极了。
他们还会呼唤小狗和他们玩,小狗不搭理他们,跑进菜地去玩耍了,大宝他们也跟着小狗跑进菜地。菜地刚浇过,小狗窜进去踩出了一地梅花。
多美呀!大宝和小姑娘也学着小狗用手在菜地里按出许多奇妙的图案,他们的小手涂满了泥巴,就像带上了一双有趣的泥手套,大宝和小姑娘咯咯的笑,小狗也汪汪的笑。
小姑娘的妈妈发现了他们,把小姑娘呵斥回家,然后我们就听见了打骂声和小姑娘的哭声,因为小姑娘满手满脸满身都是泥。
还好,如果换成我,我会陪他们一块玩泥巴,使他们的游戏更加有趣,但我会提醒他们,千万别弄坏菜苗。
小姑娘的爸爸教小姑娘加减法,小姑娘做不出来,他一脚把孩子踹飞。如果换着是我,我虽然不会这么极端,但我也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吧,在孩子学习方面,我常常地、不自觉地会皱起眉头。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我开车载着大宝,大宝这时候已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了。大宝递给我一瓶咖啡,我说太凉我不喝。过了许久,大宝又要我喝,那咖啡竟然变成了温的,是大宝用体温帮我捂暖了冷咖啡。
就是这么一个令人温暖的孩子,在他成长的路上,我对他有意无意皱过多少次眉头啊,以至于他最怕的事,就是妈妈皱眉头。
在更久更久以前,在我的住所附近有一条荒废的小铁路,我经常在那里散步。在一个黄昏,西天晚霞绚丽,空气清香甜美,白色的野花把那条小铁路装饰得像一首诗。
一个父亲带着他的儿子在玩耍,他们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铁轨上,拿小石块敲击铁轨,你一下,我一下,听那美妙的声音在铁轨中奔跑。
我目光温热的看着那位父亲,暗想:等我有了孩子,他就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果然有了孩子。
“你可以摸一下蜗牛,但别弄疼它。”
“你可以玩泥巴,但别弄坏小菜苗。”
“你可以买书,但先给我看一下书单。”
“你自己决定,但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这一路走来,一路芬芳花香。我不小心皱起的眉头,就像鲜花丛中的杂草,就像姣姣明月旁的乌云。
如果我皱起的眉头刺疼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会比他更疼痛,因为最初的最初,我全部的理想就是:做一个陪伴孩子欢笑的妈妈。
纪伯伦的这首诗,值得所有的父母反复吟唱: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
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
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你是弓,儿女是从你那里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尽力气将你拉开,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怀着快乐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也爱无比稳定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