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暗恋十年的男生,送到医院时,身子都冰凉了

“给你生日礼物”

“什么?”

“你不是想要米奇形状的mp3”

“不行,我得给你钱!”

“如果,我是第一个送你mp3的男生,你,会记得我吧?”

直到今天,我还能想起那个男孩子,他递给我一个带着丝带的粉色小盒子时,那热切的目光。

如果当时,把“喜欢”两个字说出来,会不会有一点点改变。如果,现在的他,能娶妻生子,过上个平凡却平安的生活,那该多好!

1、

——“我不想跟你一张桌”

初三上学期刚开学,传说中的一帮一工程拉开帷幕。

优生和差生分配到一张桌。常年排名班级前三的我,被告知和经常垫底的邹宇飞同桌。

当然,我是排斥的。

“没事,你不用挪,我没东西。”

这是邹飞宇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第一次认真地从头到脚打量他。

接下来的连续几天,我压根就没清楚看过他的脸。

英语课睡觉,数学课睡觉,物理课睡觉……

自习课出去打球,经常一个下午不见人。

“哎,老师让我带你学习!”我一面看着大汗淋漓的邹飞,一面惊讶于太阳毒晒下,他至多是全身发红,之后很快恢复白皙。

“哦。我再睡一会,老师来了叫我。”

“唉,老师叫你站起来背单词呢。”我戳戳他的胳膊肘。

他猛地站起来,1米8的个子把夕阳刺眼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t-r-u-t-h”我小声嘀咕。

“老师,我不会。”

“你拿着课本,后排罚站去。”

隔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那天,站起来的高高瘦瘦的剪影,挡住了我的眼睛,也把心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2

——“你怎么长得毛茸茸”

自从上次拔刀相助,我和邹宇飞的关系热络了不少。

他还是沉默寡言,但会很自然地把漫画书交给我保管,也会若无其事地把下载的新电影给我先看。

“以后上课别叫我,我睡觉正好不打扰你学习。”

“昨天留的数学卷子借我抄一下呗,我给你买苦咖啡冰激凌。”

“一会去小卖店,你还吃上次说的辣条吗?”

……

一次姨妈期,痛经遇到最难熬的历史课。无聊之下,拿出mp3带上耳机准备睡觉。

“喂,你咋也睡觉?”他生硬地戳了我胳膊。

“肚子疼。”

“我这有热水。要不,我陪你唠嗑啊。”

“啊?”

“其实,我脑子挺聪明,学习不好,可能是小时候被我爸打坏了。”

“你爸为啥打你?”我噗呲笑了出来,“你说谎呢吧。”

“我妈在外面找小三,我爸一气之下离婚,后来他经常喝酒,醉了就打我。”

15岁的我,还没有关于家庭不幸福的任何概念。

“你想妈妈吗?”我扭过身直视着他。

这世界上最强烈的感情,应该是少年心中的憎恨吧,它似乎能吞噬一切。

浑浊的雾气混在清亮的眸子里,像口张开獠牙的破败的老井,却引人止不住向里望。

感到我盯着他,他的眼光似乎一下子柔和下来。

他停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你咋长得毛茸茸的。”

“啊?”

“我好想捏捏你的脸。”


3

——“篮球赛,你看到我了吗?”

试行了半个学期的“一帮一”,草草收尾。

班主任的原话是,马上中考了,学生的入学率很关键,后进生管不了太多了。

知道这个消息,邹宇飞又是一下午不见人影。

放学之前,他匆匆赶回来,塞给我一盒《范特西》的磁带。

“帮我收一下,我怕老师检查。”说完,他拿起书包跑了出去。

第二天,我和文文弱弱的学习委员于燃冉坐了同桌。

之后的半个学期,出乎意料地,我竟然从来没和邹飞宇打过照面。

他还是经常被罚站,经常一下午不见踪影,经常被老师数落。

在升学的压力下,我也只好装作不经意地,时不时回头朝他的角落望一眼。

偶然听班里几个女同学聊天。

说年级篮球赛开始了,说邹飞宇打篮球很帅,说午休要一起去看篮球赛,说要买脉动给主力队员加油,说……

我不置可否,“既然人家没邀请我,干嘛叭叭的过去。”

比赛那天,我装作去厕所,路过篮球场旁,放慢了脚步。

16岁的男孩子,白色球衣背心,红绿色块相间的球场,无云一碧的天空,还有小心翼翼不敢说出口的话。应该是每个女生都难以割舍的记忆吧。

邹飞宇投篮命中,女生们立刻发出尖叫声,我匆忙走开。

“你今天看到我比赛了吗?”

晚上骑着自行车回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呼的一下,脸涨红了。

“是你啊,没有唉,怎么了?” 我强装镇定。

“哦,没事……今天咱们班赢了”邹飞宇似乎打不起精神。

“嗯,听说了,挺好的。”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骑着自行车,一言不发。

穿过小县城的市场,两旁小贩的吆喝声,晚高峰时的车水马龙,都渐渐隐去。

似乎能感受到沉默空气中的跳动声,那是我砰砰的心跳声。

“我到家了,拜拜”。好像逃难一样的,我转进了巷子。

如果那天回了头,不知会不会看到,他停下的样子?

4

——“如果我考不上高中,你会怎么想?”

转眼就是寒假。

妈妈的一个朋友,在开课外数学补习班,索性帮我报名了“七天模拟集训”。

腊月23是北方的小年,也是补习班的开课日。

东北零下20多度的冬天,我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和肥大的帽子,穿过补习班的教室。

坐下才发现,旁边已经坐了人。他轻轻戳了戳我胳膊。

“是你啊,好巧!”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一阵窃喜。

“哦,我爸送让我来的。”邹宇飞还是平淡的冷言冷语。

扭过脸,避开了打在身上的眼神,却没能避开一阵阵狂乱的心跳。

每次下课,飞也似的跑出课堂,甚至不敢回头张望。

腊月29,课程的最后一天,我决定慢慢地整理完书包,迈出教室时主动跟他打个招呼。

“新年快乐呀!那就,年后见了!”我小声地对邹宇飞说。

“你等等!这个,给你的生日礼物,前两天走得急,没来得及给你。”

“什么呀”

“你不是想要米奇形状的mp3。”

“不行,我把钱给你吧!”

“如果,我是第一个送你mp3的男生,你,会记得我吧?”

我愣愣地立在教室外的雪地上。

我能感觉到雪花落在肩膀上,能看到附近小区里小山一样的黑色煤堆,甚至能闻到远处供暖的烟囱散发出的苦臭的气味。

可是,我却记不得那天,邹宇飞的模样。

他走上前一步,轻轻摘下手套,我看到他手冻得通红,听到他有点沉重的呼吸。

他把手放到我厚厚的帽子上,轻轻揉了一下。

“你的刘海好可爱。”

“如果,我考不上高中,你会怎么想?”他接着问道。

“怎么会?”我愣了一下。

“不说了,你以后,都,生日快乐。”

我不记得邹飞宇怎么转身离开的,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挪动的脚步。

回家后打开那份礼物,粉红色的,米奇头像一样的mp3。

5

——“放学路上,我回头还能见到你吗?”

接下来的备考期,再也没见过邹宇飞。

有人说他辍学当小混混去了,有人说他爸爸送他到市里的中学,也有人说,他跟着姐姐去南方打工了。

班里的姑娘们议论了几天,有人说他太笨,和他清秀的样子太不相称;

有人说他走了,班级篮球队没了主心骨;

还有个姑娘,崩溃到痛哭,她说自己写给他的十几封情书,没有一个回复。

不过,流言过了一周,邹宇飞就被遗忘在记忆里。

我和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一起上学、放学。

每次快要转进家附近的巷子,都会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但从来,没捕捉到一点他的身影。

“小县城没多大,总有一天,还会见到你吧。”

6

——“那本磁带里,有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很顺利地,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全家都很高兴,我的照片,也被贴在了学校门口的荣誉榜上。

高中和初中不一样,身边多了好多成绩优秀的尖子生。

本来脑子不够灵光的我,逐渐多了很多挫败感。

即便物理考试经常以20几分结尾,但“爱才”心切的班主任,还是一如既往地鼓励我,想有出息,要学理科。

我和高燃冉还是在一个班,他是男生,自然比我,多知道些初中男生的情况。

“你还记得邹宇飞吗?就是那个篮球打得特别好的,他去了隔壁市的一个高中,跟我表妹一个班,好像进去就谈了女朋友。”

“是吗?”我心凉了一下,好像被揪住死死不放。

“我妹说,他在班里还是最后几名,听说要转去职业高中了。”

“他都交女朋友啦?”我后知后觉地问。

“他初中就有,你不知道啊!”高燃冉不经意地说。

即便那时我还没尝试过极限运动,我也觉出了,从高处被推下的沉沉的失重感。

从那之后一年,

我没听过,也不想再去打听,关于邹宇飞的任何消息。

直到——

2008年生日那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

和同桌吃了晚饭,一起感慨18岁到来得太快。

路过传达室,看门的大爷叫住了我。

“你们是三年二班的吗?有你们同学一封信。”

我接过信,粉红色的信封,黑色签字笔扭扭歪歪地写着“璐遥收”

“是给我的!”我掏出学生证。

“还有人写信啊?不用QQ吗?”同桌随意地说着。

我没说话,心里好像藏了只上蹿下跳的兔子。

我认得那个字,和他同桌的几个月,我牢牢地记住了那歪歪扭扭的字体。

信里,只写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

——hi,我很喜欢周杰伦,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歌是什么吗?

——你还听MP3吗?听说你考上重点高中了。恭喜你啊!

——老同学好久不见,还是祝你,18岁生日快乐。越来越好。

——我谈了个女朋友,以后有机会,带你见见。

信里没有地址,没有电话号码,连QQ号都没有。

有无数次提起笔,想给他写封信,也有无数次,想向高燃冉打听他的一点消息。

“算了,马上高考了!他要喜欢我,怎么会说自己有女朋友。”

我摩挲着那个粉红色的mp3。

已经很久没用过了,里面下载的都是周杰伦的歌。

我当然知道,他最爱的是哪首歌。

那盒磁带我经常拿出来,“安静”两个字被他用红笔重重地圈了出来。

家里的录音机坏了。

于是,我把专辑里的所有音乐,统统下载到mp3里,反反复复,听了几千遍。

7

——“他夺女朋友手里的刀,不知为什么就插进自己心脏上。”

自那开始,邹宇飞再没有过任何消息。

高中毕业,我如愿考上了南方的大学。

南方的冬天,没有大雪纷飞,更不会有冻得通红的手心,和厚重的、压得低低的帽檐。

大二的暑假回家,和高燃冉约着见面。我第一次主动提起

“你知道那个邹什么吧,我跟你说!太可怕了!”

“邹宇飞?”我脱口而出,“他怎么了?”

“对对对,他死了!”高燃冉一脸惊讶。

“怎么会?”

“我妹说的,他前两年去职业高中,交了个女朋友,两个人老吵架。后来听说闹分手闹得特别凶,那姑娘拿着水果刀以死相逼。邹宇飞怕她想不开,夺刀的时候,不知怎么,刀就扎进邹宇飞的心脏了。送医太晚,到医院人都凉了。”

我脑子已经嗡嗡得说不出话来。世界一片空白,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大雪纷飞,世界满眼苍白。

“咱们人生刚开始,他就没了。唉,听说他爸现在每天神志不清,那女孩也进了局子。”高燃冉继续感慨。

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我只知道,那天,我疯了一样地,回家翻着关于他的一切。

我拼命地按着坏了几年的米奇mp3;

我拿上那盘磁带,飞快地跑到姑奶奶家,“我借下录音机。”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放到A面,周杰伦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播放。

直到那首“安静”。

“我会学着放弃你 是因为我太爱你”

……

歌声到这戛然而止,我切换到B面。

过了很久很久的沙沙声。我忽然听到了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璐璐,我一直想这么叫你,但是我胆小。和你两个月同桌,这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时光。

——从咱俩一个班开始,我就特别喜欢你圆圆的脸蛋,还有右边脸不太明显的酒窝。

——最近,我经常能梦到你上课认真听讲的样子。

——夏天,你总把齐刘海梳上去,额头上总是有几颗痘痘,特别可爱;

      冬天,你穿得特别厚,像个小熊,但是眼毛上经常会有结冰一样的霜,我总想帮你弹走。

——你有时上课打瞌睡,晃来晃去,我都祈祷着,你靠过来,哪怕一次,我肯定稳稳地接住你。

——我想陪你一起上学、放学,哪怕静静地在后面跟着你就好。

——我想每天给你买冰激凌吃,但是害怕你会肚子疼。

——上次说想你捏的脸,说完我好后悔,我看到你脸红了。

——你mp3屏幕坏了,我给你买了个新的,就你喜欢的那个米奇形的,不过不知道怎么送给你。

——我和隔壁班同学吹牛来着,说你是我女朋友,很好笑是吧?嘿嘿~

——还要说什么来着?哦对!

——你以后一定很有出息,我呢,下学期我要转学了,去我妈的城市,以后,我想当个修车工,或者去当兵也行,我四肢发达,头脑嘛,嘿嘿。

——我只有一个优点。篮球打的好。我走之前,你有空的话,能来看看我吗?两分钟就好。

——我以后,不知道会过得怎样,但你,一定会很幸福。”

——我还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你别生气,我知道,现在,没什么人会听磁带了。你也不会知道的。

——我,我,…… 没什么~哈哈

——那个老师提问的单词,truth,可能是缘分吧。但是,有些话说不出口的。

——对了,这是我的电话,135××××,这个电话永远有效,我向你保证。

——如果有天你想找人说话,或者,无论怎样,我一直在,你就打这个电话。我永远不会关机。

——就这样吧,如果你听到后,生气了,不用理我。我就知道了。

——再见。明天上学,见。


8

——“如果喜欢一个人,求求你,告诉他。”

2018年圣诞节,已经在南方过了第10个冬天。

我最终,还是没什么出息,每天游走在公司的格子间里,当一个籍籍无名的销售经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抬头望着高昂的房价,低头就着油腻的外卖叹气。

十年之间,再没听到任何人,提过关于邹宇飞的任何消息。

县城不过那么大,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去见见你?

一别,竟然就这么永远相隔。

办公室曾经的实习生,圣诞节前夕,忽然给我发来信息。

“璐璐姐,我喜欢一个男孩子好多年了,可是我俩不合适。我马上出国了,以后不一定回来。他,已经在家里那个小城市,定居了,还开了个超市……”

“那他呢?”我问。

“他是喜欢我的吧,我读书时,他每个月都会来我的城市看我。他什么都不说,但每次都是几个书包的零食。他还给我宿舍同学买好多吃的,让他们帮忙照顾我。他会静静地看着我,陪我逛校园,他说支持我所有决定。可是,我说要出国的时候,分明看到,他哭了。”

“那你怎么想?”

“如果他留我,我……可是,他什么都不说,我问过他好几次,可他……”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求求你,告诉他。否则,你很有可能后悔。”

“嗯,璐璐姐,我去试试。”

2018年的冬天,这里,阳光明媚如夏。

我打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喂,干哈,你找谁?”是个东北姑娘清亮的声音。

“我找宇飞,想告诉他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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