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不时传来“虬、虬”钻天猴上天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火药燃烧的气味袭来,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祥和、还有雀跃的气氛。
各家的大门两侧贴上了大红的春联,门板上贴着威武的门神。我跨进家门,用手捂着兜儿,那是捡来的满口袋的炮仗。
灯泡散着暖黄的光,尤其使人心里甜腻腻的。
堂屋正中挂着一幅寿星图,一身华服,拄着龙头拐杖,光滑的头顶,前凸的额头,鹤发童颜,手捋半尺长的胡须,笑哈哈的。画的上方用崭新红布条拴着两个鱼头,绿豆嵌的圆圆的眼睛。这样挂一年,年年有余。
我掀起帘子,进到厨房,母亲正在煮扁食,锅里升腾起袅袅的烟雾,漂浮着的扁食,像一群小鸭子,一股肉香钻入鼻腔,“不要出去了哦,马上吃饭了。”母亲喊。
我把兜里的炮仗掏出来,一个一个摆在地上数着,挺多呢!排成了兵马俑。
厨房里传来母亲“当、当、当”捣蒜的声音,一会儿,浓郁的醋香味荡漾开来。
把炮仗搉开,零而不断,摆成一个圆形,用香一触,“呲”地吐出圆形的火星来,那一瞬就是最大的乐趣。拿个有捻的,左手炮仗右手拿香,凑近一触,快速扔出去,听到“啪”地一声响。偶尔扔的慢了,在手里响了,指头有点疼,却乐此不疲。
扁食上桌了,我和母亲对面坐着,蘸着醋蒜,任凭肉馅浸润着味蕾。心里盘算着吃完饭去找谁玩儿,把炮仗点了。偶然抬头,看到母亲的脸上有泪,我的心蓦地一颤,正嚼着扁食的嘴巴僵住了。母亲看我发觉了,克制不了,嘴一撇,呜咽了。我的鼻子一酸,嘴里的扁食差点掉出来。
母亲呐呐地说:“这年过得真冷清!”
是啊!父亲上班去了,姐姐们工作了,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
去年过年,大姐第一次穿高跟鞋,在外面崴了脚,被邻居家的叔叔背回家,父亲小心翼翼地把鞋脱下来,看到大姐的脚踝肿得圆滚滚的,气恼地说,“这跟儿这么细,这么高,穿上能得劲儿?”一把把鞋扔了出去,砸在门帘上,围着的一圈人“哄”得大笑了起来。
二姐勤快,家里活能分担大部分,二姐不在家了,母亲似失了左膀右臂。
还有一年,二姐有一条浅粉色的围巾,上面交织着银白的丝线,很漂亮,串亲戚时才戴。我觑觎好久了,她藏起来被我找到了,正美呢!她回来了。大姐来劝和,却和二姐争执起来,最后父母出面各罚五十大板了事,有掉泪的,有撅嘴儿的,忍气吞声的,个个不服。
隔不了半晌,姊妹仨就又和好了。那时候的年是喧闹的。
邻居家的大娘来了,看到母亲黯然神伤,说:“改英,不该让她们都去外地工作。这样子,三妞无论如何也得留在身边。”
父母是无私的,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难,自私地把子女捆绑在身边。几年以后,无一例外地我工作了,也离开了家。
母亲曾提到当时的心情,老大离家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老二离家时感到不舒服了;老三离家时就更难受了。这一个个的都走了呀!
好在,几年前,父母搬离了家乡,和我们到了一个城市安家,和弟弟一家一起生活,子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我们做女儿的常去看望,不止逢年过节,一家人常常可以团聚了。
那年除夕,母亲的眼泪令我心酸,促使我成长,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一直在记忆中。现在,我更能理解,天下父母都希望子女生活得好,哪怕自己受苦,心里也是甜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无论你身在何方,就像一只风筝,飞得再高,也得回到最初起飞的地方,风筝线恰似琴弦,风吹弦动,颤动着心弦,那是和家连接的一条亲情线啊!
那烟雾缭绕的灶台边佝偻的身影,她劳心劳力做了儿女们爱吃的糕点;在晴好天晒好了棉被;还攒了一肚子掏心窝子的话想和你说说。
不管多忙,无论多远,一定要回家过年。
如今,无论是物质生活还是精神生活,都很富足。对于扁食,可有可无了。
现在的扁食品种繁多,各种陷,各种皮,各种包法,煞是好看。但那年除夕的扁食,那个滋味我一直记着。
#羽西X 红蕴新生#。
活动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