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自知没有背景,在单位兢兢业业一切谨言慎行。
别人天天喝茶看报纸,他就加班写材料,终于有一次写的材料获得了区领导的称赞,在会议上提议他到招商局当副科长,那一年王刚28岁。一个没有背景的办事员工作四年多就当上副科,确实是因为能力突出破格提拔了。
没过多久,王刚最开始的喜不致胜渐渐淡了下来。
他发现,上面没人,要想再往上前进一步,光凭自己嘴皮子利索材料写得好,谈何容易。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实在有点灰心丧气,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赵美娟给他的分红越来越多。
陈燕玲之后,王刚又交过两个女朋友,有富贵人家的女孩子也有相貌清秀的女公务员,但总归谈不了半年,就不了了之。他发现年轻的女孩子对于爱情是理所应当的予取予求,好似青春美貌是个永恒存在的物件,可以随时估价变现。她们都渴求那种偶像剧式的爱情感受,甜言蜜语亲亲抱抱举高高,除此之外,还要男人提供优越的生活条件。王刚厌倦透了这样的年轻女孩子。更何况,就算他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一百万二百万的攒起来,他竟然发现,买个房子就没了,手里还是感觉紧巴巴的,离那个他想要的随心所欲依然是那么遥远。
没有女人可以象赵美娟那样对他,只付出不索取,给他爱给他钱还足够低姿态。
想到赵美娟,他也知道自己犯了“东食西宿”的毛病,不由得摇摇头,大11岁呢。
古代有个地主的女儿待嫁,她爹问她,女儿啊,你是要嫁给东区有钱长得丑的男人呢,还是要嫁给西区长得帅的穷书生呢?女儿想了想说,我白天想嫁到东区,吃有钱人的饭,晚上想嫁到西区,跟长得帅的男人睡觉。
“想得美”真的是人人都擅长的一件事啊。
王刚开着车正在想得美,忽然嘴里惊呼,“我草!为什么是我?”
这是他在80迈的路上看到一辆奥拓横着飞向他的挡风玻璃的时候的第一个念头。
那辆奥拓也是被后面的另一辆车怼飞的,车轮子几乎离地的旋转撞向王刚,像个玩具似的。而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玩具车在视线里越来越大,一直到巨大的轰鸣在耳边响起,他闻到了金属与石头剧烈摩擦所产生的奇怪味道,并且从舌根后面涌出了一股甜腥气,很快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天晚上,王刚在医院过道醒来,他是被吵醒的。
“啥?没有床位?!你们医院这么大十几层楼怎么会没有床位,我儿子可是科长!”
王刚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还好,头脑是清醒的,他清醒的捕捉到这是他母亲的声音,而且她很明显是故意的抹去了他科长前面的那个副字。“副科长算个屁。”王刚嘟囔着,很快被天花板上那盏白炽灯晃得眯上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首先看到的是不断有人经过的床边,甚至不时就有粗糙的手扶着他的床慢慢走过,一个白色落地挂水架挤在角落里,他正在打着点滴。旁边站着的老妇人,他的妈妈,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妈,别说了。”他出声阻止,感觉很是丢人。
他妈妈看他醒来兴奋又局促的搓搓手:“刚子,医院现在没有床位,妈妈没用啊,又不认识人,只得让你在过道上先凑合下,他们说有空床位腾出来就让你住。”
“我叫你别再说了。”王刚皱着眉头,看着母亲又对小护士赔着笑脸,那种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恭敬与谄媚,鼻腔里又充满了医院常有的那种难闻的消毒水气味,“我的手机呢,,,,”他大叫起来,感觉厌烦透了,竭力站起身,脚下却虚了一步,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他打电话给赵美娟,几乎有点不管不顾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赵美娟带着司机第一时间开着奔驰S将他和他母亲送到市内最好的和睦家私立医院,这里没有象菜市场一样拥挤的人群,比喧闹的公立医院舒服百倍的环境与服务,一应设施还有装潢看上去都很高级,甚至让人感觉不是来看病的,是来度假的。这种不需要排队的医院自然也是最贵的,普普通通一次挂号就上千元。
什么是阶层?
就是你还在想给公交卡充值50或者100的时候,有人却在为今天到底是开宾利或者兰博基尼费神。你在发愁孩子怎么才能好好学英语想赚多一点钱买个学区房,有人却在发愁孩子一路上国际学校,怎么都说不好中文。
爱马仕包包为什么从来不进奥特莱斯也不打折?你以为它卖的是头层牛皮和设计吗?
笑话!几万几十万的一个包包,它贩卖的是普通人遥不可及的身份认证。
奢侈品一旦丧失了社会地位的象征,也就失去了存在意义。
奢侈品的营销策略就是,让富人有优越感,让中产梦寐以求,让穷人遥不可及。其中最冤大头的是中产阶级。他们以为买了奢侈品就能和富人平起平坐了,其实也就是满足了自己的富人梦而已。就好像一万多块贵到令王刚咂舌的maxmara,对于身家千万的赵美娟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件可以随意扔在地毯上的外套而已。
现在,对赵美娟而言,别说是几件maxmara了。这几年她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不光高级商务酒店开了三家,更是经由炒房赚得盆满钵满。她把司机留给王刚,还给他请了一个护工,但只要她来到医院,总是把护工遣开,挽起袖子亲自照顾他。住了半个月医院,王刚自小从未享受过如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养得是红头花色精神满满。
这天赵美娟家里的阿姨送来一盅松茸炖鸡还有一盒饺子,女人夹起一个送到王刚的嘴边,“你最喜欢的牛肉萝卜馅儿,快吃吧。”
王刚嘿嘿笑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接过筷子,“我自己来吧。”
“快吃饺子,快吃快吃。”赵美娟不以为然,“再不吃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刚一个饺子一个饺子慢慢的吃,恨不得把每个饺子都变成四个慢慢咽下。但就是这样,一饭盒饺子还是被吃完了。窗外的鞭炮声和烟花响起,震得窗户玻璃轰隆作响,又是一年要过去了。烟花飞到夜空里,无声的炸开,光斑散落在窗户上,两人都顺势看向窗外,烟花透过玻璃,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手上,两人周身落满了缤纷,那些斑斓的烟火有着近乎气绝的欢乐,还有无以为报的疲惫。
“娟,”王刚看着窗外,第一次这样叫赵美娟,声音很轻,好像生怕被房间里并不存在的第三个人听见。
“嗯,”女人看着他的侧面清晰流畅的轮廓,静静的等待他说下去。
“娟,”男人停顿了一会儿再一次叫她名字,好像把这个名字是一种食物,在口腔里咀嚼好久好久,咽下去的时候感觉,嗯,不难吃嘛。
他迟疑了片刻,转身把女人抱住,说:“我们结婚吧。”
赵美娟象一个小女孩一样把自己微微发胖的身体伏在他的怀里,她在微微发抖,他不动,她也不动,僵持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又挣脱出来,半笑不笑的羞怯之中掩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志在必得,她像个小女孩那样羞怯的笑着,眼神朝他飞过去,“好的,哥哥。”
出院以后,他们公开了关系,彼此的称呼换成了哥哥还有妹妹,无论人前人后,他们神情自若的一个撒娇另一个宠爱,好像这种恩爱是与生俱来。
对这件事反应最大的,居然是赵美娟的前夫吴有利。
这天他来到赵美娟办公室,破口大骂闹得沸沸扬扬。什么早就看出她和王刚有一腿啦,什么包养小白脸啦,什么转移家庭财产啦,,,赵美娟坐在大班台后面的转椅上,时不时的转个半圈,看上去悠闲自得。等到吴有利骂到词穷,她转向他,平静的说:“你骂我骂够了吧,气出够了吧。当初离婚家里有多少钱都是摆在明面上分的,给你200多万现金还有一套房子现在也值5百多万了。别忘了,这些钱可都是我挣的。”赵美娟冷哼一声,“你现在什么情况我也听说了些,钱花光了,女人也跑了,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也很清楚,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20万,但这是最后一次。希望你拿着这些钱踏踏实实做些小生意,你也不笨,你行的。”
本来吴有利还满腔的嫉恨,但听完赵美娟的话,仿佛他无论怎么闹她都能泰然处之,她不恨他,甚至和蔼可亲语重心长,他就更感觉到自己的狼狈了。
你看看你,连恨你都不配,你太弱了,你不配。
吴有利离开赵美娟的办公室,他钻进那辆开了多年的宝马5系,刚一坐定,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