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73】 煤球-蜂窝煤

海淀的故事【73】 煤球-蜂窝煤

小留流第155篇

        我妈卖菜的工作没了，家里人吃马喂的,日子还得过呀，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况且说了，就那一间屋子多半间炕，也不娄吃啊？听说清华园的煤场招送煤的临时工，工资比售货员多一块钱，哎呦喂，你知道这有多大的吸引力啊。

那个时候冬天取暖夏天做饭都是烧炉子，都要烧煤，前面我们聊过，我奶奶在东大院的时候，每天挎着小框去买当天烧的煤、劈柴和嚼咕。那时的煤是骆驼从门头沟拉来的硬煤，直接烧硬煤火太旺，经常把壶底烧漏了，所以那个时候换壶底的手艺人还是很吃香的。最关键的是硬煤太贵烧不起。“中直菜店”烧的就是硬煤，所以那火可旺可旺了。

开煤铺，在北京城也好，海淀也好，挣的是两种钱，一个是骆驼的脚钱，另一个就把硬煤砸成粉末，掺黄土加水摇煤球。 先要选一个大的空地，把煤末子围成一圈。中间放上黄土，当然了黄土要适量，如果加的太多，这摇出的煤球就不爱点着火，那时叫“隆火”。放入黄土后，倒入适量的水，用五齿耙子，把黄土和水搅匀，再把周边的煤末一点一点地往里掺和。直到把煤末和黄土搅匀，成为煤泥。然后在旁边的空地上散上一层干煤末，用方铲把煤泥一堆一堆地放在煤末上，用平铲轧平，成为一寸厚的煤饼。在上面再均匀地洒一层干煤末子。用煤剁子横竖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铲到筛子里。

摇煤球儿的师傅把小块铲入园筛子里【很像现在的摇元宵】，下面放一个花盆，这样可以做到三百六十度的摇动，摇出的煤球又匀又光又结实。摇动筛子的姿势，像所画的一样【如图】，两臂张开把住筛子，蹲下身子，前后左右摇动。这既是个力气活，又是个手艺活。摇好的煤球要在空地上洒匀、晾晒，经过大约一周的时间，待其干透，再收起来放在一起堆放，以备出售。这样摇出的煤球，又好烧、火又旺，煤还烧的干净，最后只剩下白白的炉灰。

到我小的时候摇煤球的行业没有了，都是合营的煤场，位于太平庄，七一棉织厂北就有一个煤场。远一点的要过西河沿的小白桥，位于西苑操场的东边，还有一个大煤场。煤场用机器压制煤球，由于掺土过多，搅拌不均匀，压力过大等等原因。反正这火是不怎么好“隆”，好不容易隆着了，煤球也烧不透，火当然了也不旺。得，又衍生出了个营生“捡煤核儿”。

早先海淀镇上不仅辛庄大胡同骆驼窝子开煤铺，海淀南大街上也有摇煤球的地方，就是“样式雷”的后裔也曾经开过煤铺。南大街龙王小庙边上就是一个摇煤球的场所，直到我小时候，不摇煤球了，但我还常常跑到这儿，看院子里的那两头高大的骆驼，骆驼不老站着，累了它们也趴下，就是大肚子摊放在地上，四条腿各自蜷着，你走近的时候它会高扬起头来看你，那也比我高很多很多。

夏天每天要“隆火”就是生炉子做饭，火炉子太热一般放在房檐下。冬天不但能做饭，还可以搬到屋子里取暖，就是太暴腾，一搜炉子满屋子灰。你会发现那个时候的煤球炉子都带提手，可以随时搬到外面去搜火。真正屋里安上烟筒的时候，大多烧的是蜂窝煤了。烧蜂窝煤就干净多了，但是价格贵了一点，我小的时候有钱人家才烧，也就是说中关村科学院住楼房的人们，烧的都是蜂窝煤。

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还多挣一块钱。可送煤这个工作要求会骑三轮车，我妈不会呀？嘿，你再看我妈，哪像“大小姐”的样子，扳过三轮车就窜上去了，伸腿就蹬啊。大家都以为三轮车倒不了，其实你不会骑的话，是拐不了弯的，也不会刹车。再看我妈，那是真楞，爬上三轮车就骑啊，紧接着她嘴里就出了颤音儿“三轮站住、站住。。。”三轮车那听那一套啊，径直就奔墙上去了。这时我赶快把眼睛闭上了，那也没挡住三轮车撞墙，耳轮中就听哐当一声。我赶忙又睁开眼睛，见我妈贴着墙就下去了。

尔后的日子，我妈拽着我风里来雪里去，岗尖一车蜂窝煤你知道有多沉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多沉。我帮着搬煤就是瞎起哄，就般一块，有时半道上还给掉地下，摔碎了。一般我妈不让我般，送到人家楼道上码好了，收煤的人家要数数的，一边数一边还问呢，碎几块啊？送煤的时候碎煤很常见，一般都是给人家减几块碎煤数，然后把碎煤带回煤场再压制。这天刚好就我摔的这一块煤，我妈顺口说了一句：“一块煤碎”。收煤人也不数了，掸了掸手，还说呢：“今天真是好日子，真顺，一块没碎”。我妈赶快说：“不是一块没碎，是一块煤碎。”收煤人歪着脑袋，带着一圈的问号，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送煤的时候蜂窝煤比我有坐车优先权，我个子也矮，只能跟在三轮车后面，两手伸过头顶扶着后板，跟着走，只能看到地面和三轮车下面的车轴，常常数着车轴转圈，一圈、两圈、三圈。看着车轴上的刹车皮子，转一圈跳一下。一天北风刮的正紧，我们送煤到中关村75号楼二门时，这个楼有个拐角，风带着尘土打着旋，偶尔捎带上一张纸在天上飞。我妈蹬蹬、蹬的搬煤上楼去了，我看着旋转乱飞的纸片，忽然想要大粑粑。没招了我妈就跟收煤的四楼房东说，能让这个小娃上厕所吗？人家大妈还真好，热情的说，没事、来吧！于是领着我到楼里的卫生间。抱我座上马桶，我的俩条小腿太短够不着地，晃晃悠悠的，也使不上劲，只有攥拳头的份了。这次厕所上的是忒不舒服，远没有三角地的茅坑蹲着爽。但我知道了什么是马桶，上完厕所，人家用手一搬，咕噜、咕噜冲的真干净，嘿，看着真好玩。

2019年6月17日星期一  小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