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玉米的故事

一袋丢失的玉米

文/惠雪

金秋八月，又是一个硕果累累的季节。乡间小路两旁的玉米棒子，一个个累的弯下了身子。看到即将丰收的玉米，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这年干旱，一个人只分了几十斤秋粮。俗话说饥饿生贼，生产队仓库里一袋玉米种子被人偷走了。第二天早上，西北风捎来寒信，呼呼地吹着，生产队的钟声敲得很紧，巷道的回悬音很响，巷里的男女老少们听到这急促的钟声，都一个个的披着衣服，呼着烟袋，拿着鞋底，探头探脑的出来了。得到这个消息后，大家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看着生产队长沉着脸，迈着沉重的大步从眼前走过，大家顷刻间都屏住了呼吸，似乎更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也在猜测着是谁这么胆大，在这干旱欠收的年月，偷了生产队的种子啊！队长咳了一大声，高声说：社员们，给大家宣布一下，出大事了，昨睌不知那个胆大的贼胚子，把队里的一大袋玉米种子给偷了。话音刚落，赵三大声说：不可能吧，保管员管钥匙呢。再说库房门几把锁呢，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呢？还有几个女人嘀嘀咕咕的凑在一起议论着说些风凉话。队长听了这些话又大声说，大家别叽叽咕咕了，一会就大白天下的，已经报案了，等办案人员的侦破，大家别在这儿守堆了，回去该干啥干啥，到时候抓得是谁，自然会知道的。就在这时，才七八岁的我，看见一个人悄悄地顺着墙根溜走了。

快到擦黑时，一阵阵敲钟声，队里的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家里出来了。只听“啊”的一声，惊讶的声音，怎么会是他呢？又瘦又小的，又怎么扛得了那么一大袋玉米呢？话是这么说着，也许饥饿就生念头了，也就有劲了。他被五花大绑着，戴着纸牌子，胸前的牌子也不知写的什么字？那时候我年龄很小，只记得他的眼神凄楚而痛苦，脸部黑瘦，大大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被民兵团的队员们押着带走了。据说，押到公社拘留了。

回到家，听父母低声说着，那人叫窝子，他哥还是抗日的英雄呢！他老婆是个病秧子，生下好几个儿女，有个瞎了眼的老母亲，人口多的实在饿得不行了，想出了非策，唉……那年月，人口多的家人确实难过啊。况且窝子家上有弱母、弱妻，下有几个饿得待吃的孩子们，这让他非念出手动了生产队大家的口粮。过了几天，窝子被拉在车上游行，只记得有些小孩嘴里嘟囔说：贼娃子，贼娃子。我跟着游行的车走了很远很远，望着车上的人，觉得好可怜。至于为什么同情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那眼神让人记得很深刻，这就是人的心灵窗口吧。也许他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也许是小孩善良天性的那一面吧，我就觉得他可怜。

事情过了好久，窝子从公社拘留转到村里关押，只记得窝子被关在一家大户的东房里。这些记忆为什么我如此清楚呢？因为父亲当时年轻，有些能力，在什么农业社管一点事物。父亲路过此院，带着我去那个院看望了一下窝子，与窝子说了一些话。父亲安慰他说：窝子，别太难受，放心吧，村干部一定会从人性的角度考虑，处理好你的事情。当时，只记得我眨巴着眼睛对父亲说：爸，怎么不放了他呢？他家小孩好可怜的，和我幼儿园同学呢。爸，你想个办法呀，他家确实吃不着呢？他孩子叫安子，小朋友在学校叫他贫生呢。

转眼快过年了，窝子在关押中想了很多很多，知道错了，不该有如此不良行为。大队干部其实也不容易的，在农业生产队时期天旱灾多，村民温饱难饥，在当时的社会不足为奇。窝子经过干部教化以后，明白了许多，再加上干部对窝子说：有什么困难对大队说，别闷心里，有什么困难可以解决。再说大伙拧成一股绳，没有能困住的。还有一干部还和蔼地说：咱百姓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就在离过年还有十几天的一个下午，窝子被放回了家。为了照顾窝子这个特困户，大队还送了照顾粮。一家几口人过了一个温馨的春节。而在巷道里，挨了批斗和受了关押的窝子，并没有受到了乡亲们的歧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忘记不了当时的情景，更怀念那时候，厚道淳朴的原汁原味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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