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的诗意与仪式

《四个婚礼与一个葬礼》 导演：迈克·内威尔；休·格兰特饰演查尔斯；安迪·麦克道威尔饰演凯莉

文：张慧姝

周末决定看这部电影《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是因为W.H.奥登的《葬礼蓝调》（Funeral Blues）这首诗:

把时钟停住，把电话切断，

给狗儿一块骨头，别让它吠叫，

把琴声凝住，在低沉的鼓声中，

把灵柩抬出，让哀悼者进来。

让飞机在头上悲旋，

在空中画出讯息：他已死去，

将黑纱系于信鸽白颈，

让交警带上黑棉手套。

他曾是我的东，我的南，我的西和北，

我的工作日，我的休息日，

我的正午，我的子夜，

我的谈话，我的歌唱，

曾以为爱情可以长久，我错了。

不再需要星星，熄灭每一颗，

包起月亮，掩盖骄阳，

倒掉海水，扫除森林，

从此世上，再无美事。

WH Auden

Stop all the clocks,

cut off the telephone,

Prevent the dog from barking 

with a juicybone,

Silence the pianos

and with muffled drum

Bring out the coffin, 

let the mournerscome.

Let the airplanes circl

moaning overhead

Scribbling on the sky 

the message He IsDead.

Put crepe bows round the white necks

of the public doves,

Let traffic policemen 

wear black cottongloves.

He was my North, my South, 

my East andWest.

My working week and my Sunday rest,

My noon, my midnight,

my talk, my song;

I thought that love would last for ever，

I was wrong.

The stars are not wanted now，

Put out every one;

Pack up the moon 

and dismantle the sun;

Pour away the ocean

and sweep up the wood;

For nothing now

can ever come to any good.

《四个婚礼与一个葬礼》剧照：  第二次婚礼场景

《四个婚礼与一个葬礼》剧照：  第三次婚礼场景

虽然这部电影在网上被诟病爱情观不正，F**K使用次数太过频繁，男女主角被重新冠名渣男和绿茶婊，秉持现有道德观或传统习俗的人看了一定大骂或吐血，而我却觉得这是一部有着诗意和仪式的电影。导演并未特意删减什么，只是真实展示了现状，其中有令人讨厌的迟到、难以容忍的谈话内容、勾引、守不住底线，一夜情、疯狂，但除此之外，还有诗意和仪式，以及对真爱的追寻，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诗意和仪式面前，那些草率与轻躁，如同水中浮着的沫子，风中吹起的糠皮，流走了，吹散了。而缔结婚姻的最重要的原因，也在一次次看似重复的仪式中，一次次看似随意的交流中，得到了呈现：真爱是答案。

每次婚礼仪式开始前的颂唱，看似千篇一律，却是一种转场，把人从现世引向远古，从世俗引向天空，从外在转向内在，在喧嚣中沉淀，在仪式中追问自己的灵魂。

是否有远古时代的足印

走向英格兰的绿色山川间？

能否见到上帝的神圣羔羊

在英格兰晴朗的牧场之上？

神圣的面容是否还在闪光

光照笼罩在云雾弥漫的山脉上？

圣城和平城市是否建立在这里

在黑暗撒旦的磨坊间？

And did those feet in ancient time

Walk upon England’s mountains green?

And was the holy lamb of god

On England’s pleasant pastures seen?

And did the countenance divine

Shine forth upon our clouded hills?

And was jerusalem builded here

Among those dark satanic mills?

查尔斯惧怕结婚，因为他是一个特别真实的人。他参加过许多婚礼，见证过婚礼中双方互相的许诺与誓言。从他的毫不掩饰的对第一次婚礼中新婚夫妇的赞美中可以看出，他很慎重地对待这些承诺：“对于像安格斯和萝拉一样，愿意许下承诺的人，我都异常敬佩，我自知办不到，他们办得到，实在太好了！”

查尔斯向凯利表白

查尔斯也并非什么渣男。虽然他曾经睡过凯利，从未追过她，却在陪她试穿婚纱之后，觉得心里有话要说，而他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假借大卫·卡西迪在《鹧鸪家族》中的一句话，发表他的演讲：“我想我爱你”。还有什么，比这更真实的表达。

凯利的一片真心遇见的是惧怕走进婚姻的查尔斯

是婚姻中的信守承诺，让查尔斯感到沉重，他回避，他不敢走入婚姻，即使在他遇见真爱——一见倾心的凯利——和她同床之后，即使在凯利提出结婚之时，他仍旧一脸茫然。显然，他还没有思考清楚婚姻与真爱的关系、付出与得到的关系，因此，他错失了真爱。

影片名叫四个婚礼与一个葬礼，其实是在讲述查尔斯的爱情故事。这些仪式是背景，是情节，也是线索，串起了所有的人和事。并且，这些仪式，也促使查尔斯思考迈进婚姻的动因。仪式把人从现实的人生百态拉回到独自面对自己的灵魂，在上帝面前追问自己的本心。你可以在别人的婚礼中扮演伴娘或伴郎的角色，可以遇见别人的激情与疯狂，遇见别人的责任与平淡，遇见别人的轻佻与出轨，但自己想要成为什么，要的究竟是什么？

在盖瑞夫的葬礼上，马修借奥登的《葬礼蓝调》来表达他对逝者的哀痛之情时，又何尝不是查尔斯心情的一个写照？那时，查尔斯已经失去了他曾唾手可得的爱情，他在他的内心为他的爱情举行葬礼，他把他与凯利的爱情在心里默默埋葬。马修的声音飘来:“让飞机在头上悲旋，在空中画出讯息，他已死去” , 查尔斯在心底对自己说：“她已离去”；马修的声音在说:“曾以为爱情可以长久，我错了”，查尔斯在心底叹息：“爱情已经死亡”。

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只有失去了，才会觉得心痛。什么是真爱，难以言说，只有在不爱的人面前，才知道原来真爱来过。

查尔斯婚礼的邀请函，新娘的名字有意被遮住，是一种预兆

查尔斯在举行自己婚礼的教堂中

在查尔斯自己的婚礼上，在千篇一律的仪式中，因为查尔斯的忠于本心，他悔婚了，他又找回了他自己。他后来在雨中对凯利这样说：“我站在教堂里，发现在这辈子中，我首次全心全意爱上了一个人，她并不是在我身旁穿上婚纱的新娘，而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失去了，才后悔，在错误中，才明白。四个婚礼与一个葬礼，或许可以这样解读吧：

第一次婚礼，遇见；

第二次婚礼，错失；

第三次婚礼，懊悔；

盖瑞夫的葬礼，埋葬；

第四次婚礼，醒悟。

能醒悟还是幸福的，又何必雨中重逢。当然，为了拍成喜剧的样子，导演不仅加上了雨中互诉衷肠的场景，在最后的片尾曲中，还有查尔斯和凯利以及他们的宝宝的合照，给了观众莫大的安慰，或许，不愿直面失去、不想承认失去，不能与失去共存是普遍的心理需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