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题记。
文/东军
2021.1.1星期五
（一）
今天，2021年元旦。
从昨天晚上起，初中生就对元旦到来的那一刻充满了期盼。
“爸爸，我想今晚熬过12点再睡。”初中生眨巴着眼睛对我说。
“干什么？”
“学习啊，这样就等于学了两年。”
“好主意。不过别学习了，你还是赶在12点前先上个厕所吧”。我揶揄道。
初中生和我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初中生喜欢晚上蹲厕所。
（二）
夜自然是没熬成，床起得也不早。
早上7:30，在我叫了两遍之后，初中生才睁着朦胧的睡眼，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没有学两年，却睡了两年。 一切如料。
吃过早饭。看着初中生回房间学习的坚定背影，我动了恻隐之心。
元旦，一年的初始之日，应该做点别的什么吧，不能让孩子的世界里光有学习。我暗想。
“一起去南山公园逛一圈吧，纪念一下这新年的第一天”，我提议道。
“好！”初中生还没来得及表态，一旁的岳父却兴高采烈地应道。又一个小孩。看来老人也憋坏了。
看来，我的决定是英明的。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了。一句话概括：初中生放羊了！（见图片）
（三）
下午，英语辅导班杰西老师在群里公布了上周六随堂测的分数。
初中生分数有所提升，74分；名次却仍不出意外地不理想，在11个孩子中排名倒数第二。
初中生拍着脑袋说，太遗憾了。再多1分，就可以拿到100元钱了。
上周测试前我俩约定，她只要过了75分，我就奖励100元。此前，初中生的成绩大多时候徘徊在60分左右。
对于这个既有进步，又不让我损失、给足面子的74分，我突然之间很感动，感动于初中生的人品。
我用发自内心的真诚表情对初中生说：“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善良，知道你最近很穷。”初中生脸上马上露出会意的坏笑。
妈的，配合得真好！天生就是个演戏的料，不适合上学。我心想。
话说回来，我最近真的很穷，身上一分现金也没有。本来钱包里装了三四百元应急款，但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就没了。仔细想了想，好像都是被初中生以各种理由给掠夺走了。
初中生是个爱钱的人，跟她爹相反，也跟她爹的教育相反。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一直想不通。
“明天考好了奖励多少钱？”
“还要奖励啊，我身上都没钱了！”我一脸哭相。
“拉倒吧，你工资卡里有，你可以去取。”
“好吧，那你说怎么奖励？”
“老规矩，75分以上100。另外，80分以上200，90分以上300，怎么样？”初中生眼睛里闪着光。
“好吧。”我犹豫了一下，同意了。说实话，200元以下我还是舍得给她的。
“对了，95分以上给500，100分给1000元如何？”初中生目光炯炯，一脸热望。
我被她的野心吓了一跳。
“100分，这怎么可能呢？”
“一切皆有可能，就要看你想不想做了。”初中生洋洋得意地说。
“行！”对于不可能付出的代价，一定要答应得痛快，不能输了一个父亲的气魄。
“对了，爸爸，你去给我再打印两份空白卷子，今晚我要仔仔细细做上两遍。我就不信挣不到1000元！”初中生霸气十足地安排着。
我心底蓦地升起一个幸福的幻觉：一个学霸要产生了！
明天就去银行取钱。我决定了！
2021.1.2 星期六
（一）
上午去银行取了1000块钱。
初中生这次为了奖励似乎真的拼了。
从昨天晚上备考到11点多，到今天一大早趴在书桌前复习，再到坐车上课的路上仍手不释卷、口中念念有词，初中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认真。
见此情景，我既欢喜又心疼。
欢喜的是终于看到了初中生改天换地的学习面貌，心疼的是我的钱。看样子，这次一定是要出一点血了。
中午11点，初中生下课。一上车，我就问考得怎么样？
“没问题，你就准备好1000元吧。”初中生一脸自信。
说着，初中生急不可待地拿出卷子开始复盘。在连续发出三个惊喜之后，又传来两声哀叫。
“完了，100分是不可能了！已经错了两处。”初中生有些沮丧地说。
“不要紧。只要有进步就行。能过80分就算成功！”我安慰道。
“80？放心吧，肯定能过90。你就准备好300元吧。”初中生又恢复了自信。
“哦，对了。你得先给我100元！”初中生伸出手。
“为什么？”我边开车边问。
“昨天公布的小测成绩我找回来了1分，有两处我做对了老师批错了，这下够75分了。”初中生一脸得意。
天哪！还能这么玩？！
我一颗刚热起的心，又凉了下去。
（二）
今晚是初中生非常开心的一晚，可谓喜事连连，捷报频传。 虽然中间夹杂了一段五分钟的悲伤。
初中生叮嘱我必须为此加写一篇日记。我答应了。
第一件开心的事情是，今晚初中生上本学期最后一节学而思阅读写作网络直播课，状态神勇，在全班几十个同学中居然拿了第一名。收了一个完美的尾！
第二件开心又带点难过的事情是，初中生上午的英语测试成绩出来了：88分。杰西老师特地加班批的。
原因是信心满满的初中生急不可耐地动员我给老师发消息，希望老师能早点批阅，她想早点知道成绩。
我发出消息一个多小时后，忙碌的杰西老师才看见，她回复说“明晚批，今天不行，有一堆事呢。”
但在知道了我和初中生的赌约后，善解人意的杰西老师立马改变了主意，决定加班批阅，并迅速将结果通过微信反馈给了我。
“你要不说，她这么高的分能吓我一跟头。”发完七张批阅后的试卷图片，杰西老师紧跟着发来一句话。
“我改得很仔细，绝无复盘的可能。”杰西老师又幽默地补充了一句。她知道初中生复盘的事。
得知这个成绩后，初中生的第一反应很失望，她转身默默走回自己房间，并关上了门。我等了几分钟，没动静，禁不住有些担心，轻轻推门进去一看，只见初中生趴在床上，手里搂着她心爱的小虎，眼角有泪不断涌出，大悲无声的样子。
我赶紧上前安慰她，表扬她考得不错。她抽噎着恨恨地说：“什么不错，连90分都没到！”初中生对这次测试期望值很高。
我说你这个成绩够不错了，老师说了，你的成绩比XX还高呢。
“真的？”初中生有些不信地抬起头。
“不信你自己看，这是杰西老师发的。”
看完手机上的消息，初中生的脸色由阴转晴。
“XX一直是我们班第一名，没想到我居然把她给超了。看来我这次很可能是第一名了！”初中生开始兴奋起来。
“是吗？”我故意做出大大的吃惊表情，配合着。
“以前每次考完试，我们做错题笔记都是抄XX的，看来这次该抄我的了。他们到时候该多吃惊啊！第一名被倒数第二名给超了，大家都来抄倒数第二名的笔记，想想太过瘾了！” 初中投入地表演着，一脸夸张而生动的表情。
这真的是一个悲喜转换自如、将来适合当演员的初中生。我心里暗想。
“来，给我钱，200元！”
初中生突然向我伸出了手。
2021.1.3 星期日
元旦放假第三天。
我一天不在家。一路风尘。
上午开车把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岳父岳母送回牟平，下午又拉回来。中间又回了趟文登老家。
初中生在家写了一天作业，又做了点复习。
妈妈也在家，但两人似乎没说多少话。她俩之间最近关系有些微妙，具体不展开。
我不在身边时，初中生喜欢给我发消息。
“爸爸，你现在在哪儿？”“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爸爸，我的作业已经完成X分之X了”，是初中生消息的主要内容。
与其说初中生多么黏我，不如说是她内心缺乏安全感。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处于一个情感敏感期。
初中生渴望理解和陪伴。我心里明白。
在陪伴和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我犯过错，任过性，失过控，但也有独一无二的收获和成功。无论别人认不认，我自己认。
我也认可自己目前所做的。至少，我知道我努力的方向是对的。
成绩，绝不是孩子成长的唯一标志。不应成为评判孩子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
初中生抄完我帮助修改的作文，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宝贝，早点睡吧。”我心疼地说。
“爸爸，明天测试英语，我再看会儿单词，一会儿睡。”初中生答。
我转身离开，心里有种想哭的感觉。
2021.1.4 星期一
（一）
“爸爸，哪天你领我去测个视力吧。我的眼睛可能近视了。”初中生对我说。
“什么？近视了……你确定？”
“嗯，我的左眼已经看不清黑板了。”
我的心倏地沉了下去。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初中生的视力随我，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就近视了呢？
但想想这一年，尤其最近半年，在我和妈妈的紧盯下，初中生天天晚上学习到十一点多，这样的用眼强度，视力不下降才怪呢。
说不出的难过和心疼。
“走，不学了。跟我去公园活动活动，放松下眼睛，看看星星。”我拉起初中生的手。
这次初中生很听话，迅速穿起外套，跟我出了门。
（二）
四十分钟后。我俩从南山公园活动回来了。
“我作业写完了，开始复习了哈，别打扰我。”初中生交待完，走进卧室把门半掩上。
“好。”我拿起今天刚收到的《烟台散文》冬季刊杂志，坐在客厅里开始看。上面有我的一篇文章。
十点钟了。我起身悄悄走到初中生卧室门口，想观察一下她复习状态怎么样。
就在我轻轻推开门一瞬间，我看见初中生的手迅速动了一下。
有鬼！凭过往经验，我立马判断出。
“拿出来吧。”我平静地说。
初中生一脸沮丧和不安地从桌下掏出一本厚厚的书，一本武侠言情小说。
真是个偷机分子！总是这样。我心里又一次闪过失望，心情顿时跌入低谷。
初中生看懂了我的脸色。
“爸爸，这本书同学们都在传阅，都说好看，我只是好奇借来翻翻，明天就还。”初中生小心地解释着。估计她此刻想起了前一阵偷看闲书被我发现当场撕毁的场景。
我拿过书，翻看着，一本不知名作者写的粗制滥造的武侠小说。里面一些言情的段落，被有心人用彩笔特意标了出来。
一群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
“爸爸，这是他们标的，不是我标的。”初中生盯着我的眼神，敏感地解释着。
“我不反对你看书，哪怕是武侠小说。你若真想看，我寒假给你买金庸的小说看，《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那都是很经典的武侠小说，又好看又长知识。但这种粗制滥造的小说，给不了你任何有用的知识和启发。相反，还可能会对正处于青春期的你们形成误导，以后尽量不要看。看书跟选择朋友一样，要讲究档次和品质。你选择的朋友怎么样，你就往往会变成怎样。”我严肃地说。
“好的，我懂了，爸爸。”初中生说。
出了初中生的房间，我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2021.1.5 星期二
（一）
晚上，杰西老师在群里公布了上周英语测试排名。初中生和班里另一名同学并列第一。杰西老师对初中生点名进行了表扬和鼓励。
初中生开心极了，同时又流露出遗憾。
“并列第一不算真第一，下周我一定要拿真第一，一定要过90分！”初中生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你肯定行。加油！”我伸出手和初中生击掌。
“不过这次老师公布参考答案肯定会用XX的卷子而不是我的。”初中生有些失落地说。
“为什么？”
“因为XX一向学得好，卷面书写也比我认真。”
我点头认同。心里暗暗赞叹初中生的理性和有自知之明。
不过这次我和她都错了！
因为几分钟后，杰西老师在群里公布答案了，用的居然是初中生的卷子！
用心良苦！
杰西老师，谢谢您！我在心里说。
（二）
晚上8点20分，再次领初中生去公园活动，约好活动半个小时，9点前回来。
为节约时间，我俩一路小跑。到了公园，看见地上刚铺了一层洁白的雪，初中生很兴奋，左奔右跑地玩起雪来，玩着玩着起了坏心，趁我不注意一个雪球扔在我头上，看着我满头是雪狼狈的样子，初中生哈哈大笑。我气恼，又不好意思翻脸。
等着！我心想。
机会终于来了。我在小广场健身器材上活动身体的时候，初中生突然迷上广场边上的水杉。
“爸爸，快来看，这披着雪的树叶，在灯光下实在太美了！”初中生赞叹着。
“我想看雪从树叶落下的样子，你给我录一段吧。”初中生央求我，并做出一个准备跺树的姿势。
“行！”我果断答应。机不可失！
“别着急哈，我说开始的时候你再开始跺。”我打开手机录像模式，边交待，边靠近初中生，靠近树。
没等初中生反应过来，我突然朝树猛踹了一脚，并迅速后退。只见雪末似暴雨一样从树上倾泻而下，在一声长长的尖叫声中，初中生跌坐并淹没在一片雪海中。
哈哈，真过瘾！
你是世界上最坏的爸爸，没有之一！
回来的路上，初中生对我说。
2021.1.6 星期三
晚上朋友邀请吃饭，饭毕。一路大雪，胆战心惊开车回来。
一进家门，初中生立刻跑出来惊呼：“今天回来这么早，第一次啊！”
“对啊，这么大雪，再不回来就回不来了，你就没有爸爸了。”我说。
“切！没有了更好。”初中生发出一声不屑式的娇嗔。
“学得怎么样了？”
“作业写完了。我正复习呢”。
“那休息会吧。走，出去赏会雪去。”我说。
“好！”初中生一个高蹦起，一番穿戴后跟我下了楼。
雪花漫天飞舞。地上已铺上一层五六公分的积雪。
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爸爸，我们扫雪吧，给邻居们做点好事！”
“好啊！这个主意棒！”我立刻响应。
于是，我俩一人找了一把大扫把，“刷刷刷”地扫了起来。
一个邻居从隔壁楼出来了，冲我们伸出大拇指，感动地说：“谢谢了，辛苦你们了！”
初中生仰起冻得通红的脸，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弯下腰，扫得更起劲了！
我放下手中的扫把，掏出手机，给正在扫雪的初中生录了一段视频，发在了朋友圈。
一会功夫，就有几十个人点赞或留言。
班主任于老师也留言了，她伸了两个大拇指说：“这个比学习更值得点赞。”
我深以为然。
2021.1.7 星期四
晚上8:30，一道语文题做不出来，初中生跑来问我。见上图。
我一看，有点失望和生气。
“这种题，考察创意和想象力，最适合你了，怎么做不出来呢？”
初中生的脸上露出为难和尴尬的表情。
“你还是教教我吧。”初中生带着乞求的语气说。
“牵牛花开放了，好像一个个爱吹牛的初中生。”
“第二句呢？”
“笼中的小鹦鹉，好像拴在父母身边的我。”
“第三句呢？”
“月光照在地上，就像初中生爸爸生气的脸。”
“第四句呢？”
“这句最简单了！”
我顿了顿。作忽然惊喜状。
“我不在父母身边的时候，就像小鹦鹉出笼了！”
“哈哈哈哈！你太坏了！”初中生一边捶着我，一边捂着肚子笑瘫在地上。
2021.1.8 星期五
两张图片，分别是初中生两年半以前和现在的字迹。
是不是差别很大？退步很大？
我感觉是的。
很是怀念初中生小学时候的语文老师，尤其是南通路小学的王昕老师。
王昕老师是初中生一二年级时的语文老师，非常重视写字。她自己的字端庄、大方、漂亮，所以她要求孩子们也这样写。在她的要求和影响下，班里的孩子写起字来都一笔一画，普遍端正大方，字体都像她。
虽说小学一二年级只是一个启蒙阶段，但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所以初中生的字，在小学阶段我总体感觉还算可以，因为练习的方向正确，字体比较大方，甚至在上过几个书法班后，还多了点书法的味道。
但五年级时，个性开始叛逆的初中生，有一天突然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字，换成同桌那种瘦瘦的、秀气的，带点印刷体味道的字体，她觉得这种字体更好看。
当时我就表示反对。我认为她仍然应该继续按照端庄大方的路子往下练，不要写这种没有个性、容易变得小气的字体。可惜她怎么也不听。
上了初中，学习压力一下增大好多倍，随着做题量、书写量的增加，初中生的字体从此一落千丈，甚至惨不忍睹。小气、歪扭、不规范，各种毛病都出来了。跟我原来担心和预想的一样。
就像今晚，我检查初中生的生物卷子。不算如意的分数并没有让我多么生气，倒是卷子那通篇潦草、歪扭的字体，让我看着格外恼火。
“还有写得比我更差的呢！”初中生不服地辩解着。
我更恼了。不跟好的比，老是差的比，这是初中生的老毛病了。
标准和态度上问题，是大问题。
我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初中生哭了。
哭了也得批评。我就想让她知道：有个性是件好事情，但前提是要用对方向。用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初中生在辩解中还提到了坚守的问题，她认为她在坚守自己。
我想告诉她的是，坚守和固执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坚守，产生于智慧；固执，产生于愚蠢。
这世间，把固执当坚守来固执的人，要远远多于在坚守却被看成固执的人。
我希望的是，她能做后一种人。
可惜这个道理，要等到将来她才能明白。
2021.1.9 星期六
中午辅导班下课后，和初中生在外面吃了顿饭。
饭是初中生点的，一共才花了50多块钱。初中生很节省。
吃饭的时候，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被初中生看出来了。
“爸爸，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初中生问。
“不开心的事太多了。”我叹了口气说。
“比如说呢？”
“比方说，有些人写了文章后，希望我点评，结果我提出意见后，他们反而不高兴了 ，郁闷。”
“那不简单吗？那你以后就不要提意见了。你这么说就行了：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绝妙的文章，我不配做出评价，如果硬要我评价的话，就瞎了我的狗眼！”
“哈哈哈哈！”瞬间，我被初中生的话笑喷了！心情一下开朗起来。
这个鬼精的丫头！
“你思维和表达能力这么强，为什么就写不好作文呢？”我奇怪地问。
“爸爸，我跟你说啊。有一些人，能干好大事，却不一定就能干好小事。我给你讲一个伊索寓言里的故事吧。”
“好啊。”我来了兴致。
“故事的名字叫《蚊子和狮子》，讲的是蚊子和森林之王狮子对战，蚊子专挑狮子没有毛的地方叮咬，痒得狮子抓耳挠腮，最后不得不认输。蚊子得意地飞走了，却不料转身落入了蜘蛛网里。”
原来你就是那只蚊子啊，我恍然大悟。
2021.1.10 星期日
.
明天我要出差去北京，到国家法官学院培训一周。
初中生不舍。用她的话讲，不舍，是因为一周的时间我不能接送她了，没人陪她打趣逗笑了。她会寂寞。
我则纠结。纠结，是因为一方面我知道这是一次提升自己业务水平的难得机会，应当珍惜，欣然前往；另一方面，距离初中生期末考试只剩一周时间了。我担心我走以后，她会旧病复发、再度松懈下来。初中生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我心里明白。
昨天晚上，利用休息时间，给初中生看了栖霞农民作家北芳老师给她的赠书和赠言。初中生对北芳老师的才华很佩服，但提出一个问题：北芳阿姨这么有才华，怎么没考上大学找一份好工作，仍然是一个农民呢？
我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清楚的是，有悟性和才华，只是说明你有能力学好，但并不等于实际上一定好。学习有很多影响因素，尤其是以前的农村孩子，家庭经济条件差，父母文化低，大人根本就没时间关心孩子的学习，也没有能力指导，学习基本全靠孩子自己摸索和觉悟。所以，很多有天赋的孩子，会因为觉悟和努力得晚，最终没能考上大学。而且，我们那时候考大学名额少，比现在难多了。
初中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而朝我诡秘一笑，说：“我知道你下句要讲什么了。”
“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一起大笑。
今晚，我把初中生问的这个问题通过微信告诉了北芳。
手机屏幕那边，北芳沉默了一会儿，回复了这样一段话：
“你得告诉她，白松的种子如果落在南方肥沃的土地里，会长成参天大树；如果落在北方的石头缝里，只能长成一棵弯弯曲曲的小树。”
过了一会儿，北芳又发来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的感叹：
“用一生的苦难，来为学生时期的不专心学习来买单。”
我把北芳的回复给初中生看了，我问她读懂没。
她说，我读懂了。
2021.1.11 星期一
（一）
就要走了，初中生又送我一个大礼包。
唉！
晚上放学后，初中生给我的回复。
（二）
晚上9点多， 才到了国家法官学院。
等报完名，安顿好，已经9点半了。
到楼下商店买了一包泡面，正准备吃的时候，初中生打来电话，硬要看看我房间的模样。
于是电话视频给看了一下，初中生说，房间太小了。我说够用就行。
“今天在学校表现怎么样？”我问。
“挺好的。”这几乎已经成了初中生万年不变的答案。
“我作业写完了，正在复习，等复习完再给你打电话哈。”初中生说。
“好。”
吃完泡面，洗完脸和脚，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不一会，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10点38分，手机响了，初中生通过小天才手表发来消息。我醒了。
“爸爸你在干什么呀？”初中生问。
“哦，眯了一会儿。你在干什么？”
“我把地理、历史还有生物都复习完了，正准备睡觉呢。”
“哦，真棒！复习完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我没打电话是怕你睡着了，睡吧，不打扰你了。”
发完这个消息，初中生再没动静了。
放下电话，我心中涌过一阵暖意。
小家伙还挺牵挂我的。
2021.1.12 星期二
“我开始休息了，你在干嘛呢？爸爸。”
几分钟后，我才看到手机上晚上初中生发来的消息。
估计是今天的作业写完了。
电话赶紧打过去。果然。
“刚才发消息，你怎么没回，爸爸？”
“哦，我刚才看书了，没注意到。你现在在休息吗？”
“没有，我在复习生物呢。本来想休息跟你聊会儿天，你没理我，所以我干脆就不休息了。”
“妈妈呢？”
“在她自己屋子里。”
“姥爷回去了吗？”
“没有，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好像睡着了。”
出发前，我特意交代岳父，让他晚上在我家多陪会儿初中生再回去。看来，这个小老头说话还挺算数的。：）
“我不在家，你和姥爷没法打牌了吧？”我笑着问。（初中生爱打斗地主）
“可不是呢，等你回来都得给我补上！”初中生娇嗔着。
“行，没问题，等考完试了，我们三个人打一晚上。”
“太好了。你是法官，说话一定要算数！”
“放心，算数。”我保证着。
“对了，爸爸。今天早上的早饭，是我自己从商店买的，两个面包一包牛奶，一共花了12元，你回来得给我报销。”
“好吧，报销。”
“对了，爸爸。上次英语测试杰西老师奖励了35块钱，你也得给我。”
“好吧，给你。”
我要是马爸爸就好了，每天给她一个亿。
挂了电话，我心想。
2021.1.13 星期三
晚上8:40，初中生打来视频电话。
又到她写完作业开始休息的时间了。
视频里，初中生声情并茂地给我讲了一个笑话。
笑话的大意是，班里面一个学习很好的一个男同学，上自习课时放了一个响屁。
这个屁很响，响到什么程度呢？就是除了这个男同学自己没听见外，班里其他同学都听见了。甚至有几个同学听了这个屁后，当场笑趴在地上，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初中生。
更搞笑的是，初中生和几个笑趴在地上的同伴一起分折，居然找到了这个男同学放大响屁的原因。
原来，学校今天组织学生们体测。那个男同学肺活量4000多，全班第二大，初中生才2400多。正是这样强大的肺活量，才放出那样惊天动地的屁。这是初中生和同伴们研究得出的结论。
“爸爸，还有更搞笑的呢。我们一致认为，幸亏肺活量排第一的那个于XX今天没来，要不他放个屁，估计我们教室的房盖都被掀翻了。”
说完，初中生笑得花枝乱颤，以至抽搐着趴在地上了。
“爸爸，你在想什么？”
笑完。初中生从地上爬起来，趴在镜头前，奇怪地观察着一脸思考状的我。
“我在想一个问题。”我说。
“什么问题？”
“我想，我找到那个男生学习比你们好的原因了。”
我说。
2021.1.15 星期五
（一）
“爸爸，我这次一定要好好复习，一定争口气，证明一下自己！”
二十天前，初中生握着拳头对我信誓旦旦地说。
我很感动。尽管这话已听过不止一次。我依然选择了相信。
十多天前，初中生为了挣我许诺的奖金，发了一次狠，拿到了英语辅导班的并列第一名。我很开心，因为我终于看到她证明了一次自己。
但仅仅这么一次。
这次到北京出差，我忧心忡忡。出发前，我语重心长地交代她：“这次爸爸出差学习一周，正好是你考试前的一周。爸爸不在身边，一切全靠你自觉了，你一定要好好复习，不要偷懒。”
初中生拍着胸脯说：“爸爸，你放心，没问题。我会自觉好好学习的。这次考试我一定能进步！”
我又一次选择了相信。
但事实证明我好像又一次错了。
来北京后，初中生每晚打给我电话，从她口中，我几乎没听过她谈论与学习有关事情，全是班里同学之间发生的那些趣事。我心里顿觉不妙，她的心思好像依旧没有在学习上。
果然。班级群里陆续公布各科考前小测成绩，优秀的行列中，基本见不到她的名字。平时不出色，考试突然优秀，怎么可能？
上午在国家法官学院上课，正听得认真时，手机上来了班主任于老师的消息。原来，初中生上语文课不认真，违反课堂纪律干了与学习无关的事情，被语文老师抓了现行，告到班主任于老师那里去了。
于老师通报情况后，细心地叮嘱我要淡定，不要过于批评初中生，具体等考完试再说。
我的心却再也无法淡定了，课也听得开始走神起来。多少天来，一颗好不容易捂热了点的心，又一次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凉了下来。
晚上在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我在手机上，一页一页翻看着这些天我给初中生坚持写的每一篇日记，感受着自己在每一篇文字后面的心情，禁不住百感交集，心里一片苍凉。
谁想到，一个看上去如此伶俐、聪慧的孩子，成长起来竟如此得曲折、艰难？有谁能体会到，作为一个初中生父亲此时的感受？捂一捂心口，里面全是痛；抹一把老脸，外面全是泪！
晚上6点多，初中生打来电话，仍是一副兴奋状。我假装淡定地问她，今天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她说，挺好的。
挺好的，已是初中生应对我的固定回答了。
我说你今天上课干什么了？有没有干与学习无关、违反课堂纪律的事？
初中生不吭声了。
沉默了两秒钟，初中生怯怯地告诉我，她在课堂上给一个男生传纸条了，那个班里最调皮捣蛋的男生。
传什么内容的纸条？我严肃地问。
是问一个与学习有关的问题。初中生声音更低了。
不老实，还在撒谎。
我火了。劈头盖脸地批了她一顿。我说，你真是不争气，一次次承诺，一次次放纵，一次次欺骗。你看得起你自己吗？
“看不起。”初中生抽泣着说。
“我也看不起你！”我说。
说完，我狠狠挂断了电话。
本来归心似箭的心，没了。
（二）
人生是一辆小汽车。自带发动机，自己驱动自己前进。而不是一辆马车，靠马的外力牵引前行。否则，那才能行多远？怎么掌控自己的命运的方向？
父母不是马，顶多是个点火器。
2021.1.16 星期六
晚上，初中生给我发来一条重要消息。从今天起，她正式进入青春期了。
前些日子，种种反常迹象显示，初中生的妈妈似乎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青春期撞上更年期。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实。
而我又应该是什么期呢？抑郁期？——那是我在初中生面前的自我调侃。没时间抑郁了，也抑郁不起。还是定为理解包容期吧。只能这样了。
说容易，做难，努力争取做到吧。
2021年，注定会是不平凡的一年。
2021.1.17 星期日
（一）
记忆力似乎正在加速衰退。
我居然想不清，自己究竟来国家法官学院培训多少次了。老校区两次，新校区至少有三次了吧。
这期间，培训的内容变了很多次，知产培训、司法协助培训、法律适用方法培训、涉外商事培训、“一带一路”审判实务培训等等。这期间，身份也变了好几次，预备法官、法官、法官助理，未来能不能再恢复成法官或者变成其他身份，很难说。这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时代，谁都不敢说自己的明天一定会是什么样子。
尽己力，听天命吧。这也是人到中年后，心态成熟的一个标志。
我是一个感性的人。每次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走的时候，却总有点不舍。不舍，不是因为这是一座充满机会、人人向往的大都市，而是因为这里是一个学习的天堂，有一片知识的海洋，有一群热爱学习、让我受益匪浅的同行。这种氛围，我很喜欢。
但这点不舍，比起家中那个让我日夜牵挂的小东西，又很快变成了离开的坚决。
“滚蛋饺子接风面”。饺子今早没有，还是吃碗告别的馄饨吧。
吃馄饨的时候，突然想起昨晚先走的同省法院的那几个同行。于是拍了一张馄饨的照片，给青岛中院的老谷，并配上一行字“最后一顿”。老谷意会，很快幽默地回复一句“替我再吃一碗”。
吃完饭回到宿舍。在房间里的《体温检测登记表》登上最后一次体温。又在表格的下方写了一行字“谢谢你们，辛苦了！”
办完退房手续，取回押金，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悄无声息地出了大门。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空气出奇得好。这应该是我来北京这一周雾霾最小、最明媚的一天了。看得出，我走的日子，北京的心情也变好了。
站在那条熟悉的芳菲路上，我再次向国家法官学院的方向挥挥手。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又一次在心里默念起徐志摩的那句诗。
转身，向地铁十号线入口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二）
傍晚5:15烟台站下车，便被市防疫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拦下了。一番盘查登记后，令我们等待着，集中去市区的固定检测点做核酸检测。
车终于等来了。巧的是，负责带车来接我们的工作人员，居然是我以前一个部队的战友。看他忙得东一头西一头、话都顾不上和我说的样子，心中不由十分感慨。疫情特殊时期，大家都不容易。心中原本的牢骚也没了，一切都乖乖配合着。
做完核酸检测，好兄弟来接我，直到 8:40分我才回到家。
就在我开门进入的那一刻，初中生便闻声从卧室里飞奔出来。
“爸爸回来啦！”初中生惊喜地喊道。
看来我不在家的这一个周，她憋坏了。哦，不对，是想坏了。
正当初中生欲往我怀里扑的时候，当医生的妈妈拦住了她。
“别碰爸爸，爸爸现在是危险人物。离他远点，我先给他消消毒。”
说着，医生拿出酒精喷壶，不由分说，便从头到脚对着我喷了一遍，喷得我都睁不开眼，又把我随身带的行李箱也喷了一遍。喷完，才让我进了屋。
一切收拾停当，吃完饭，已是晚上9：30了。我来到初中生的卧室。初中生正在专心致志地复习。
“宝贝，怎么样？这次有信心没？给自己定了什么样目标？”
“我的目标是进班级前20名，最好是考第19名或13名。”初中生用调皮的表情对我说。
“为什么选19和13？”我不解地问。
“因为20名以内的排名，第19名比20名更好听，而且比其他名次更容易实现；第13名是我初中入学摸底测的名次，我想把它夺回来！”
初中生眼里闪着光芒。
“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第19名有可能，第13名太难了，应该实现不了。我前面落下的有点多，得慢慢赶。”初中生的目光暗淡了下来。
“不要紧，只要有进步就行。”我安慰道。
“放心，进步是一定的。来，谈谈进步了怎么奖励我吧。”
初中生挤眉弄眼笑着，眼睛里重新闪烁着光芒。
2021.1.18 星期一
今天是初中生期末考试的第一天，也是初中生正式进入青春期的第三天。
初中生的身体状态不太好，这让我有点担心。
“考试能坚持吧？用不用我跟老师说一声？”快到校门口时，我问初中生。
“能。不用。”
摞下这三个字，初中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上放学接她。远远地看见她跟同伴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状态似乎不错。
“怎么样，今天身体还行？”我问。
“还行。考试的时候没感觉，就课间的时候有些不舒服。”初中生说。
“考得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问。
“应该比期中考试能好一点吧。”初中生有气无力地回答。
晚上吃完饭，初中生坐在学习桌前又开始复习。看了一会儿书，便告诉我有些头晕。
我说那别看了，过来躺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初中生听话地走过来，趴在床上。
“爸爸，好几天没看你的了。给我看一会儿吧。”
我递过手机。
“咯咯咯，”初中生边看边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好奇地凑过去。
“笑你这句话呢。”初中生咧着嘴，指着手机。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初中生念道。
“有问题吗？”我奇怪地问。
“有啊！你来的时候是轻的，走的时候应该是重的啊！”
“为什么是重的？”
“因为你背负了知识的重量啊！”
说完，初中生哈哈大笑了起来。
2021.1.19 星期二
今天是初中生期末考试最后一天。
所以，今夜自然就变成了一个完全放松之夜、狂欢之夜。
放学一出校门，初中生就把同班好友睿直接拐回了自己家。
“阿姨，不好意思啊，我把睿带到我家来玩了。等吃完饭玩够以后，我和爸爸亲自把她送回去，您放心哈！”
一见面，初中生就抢过我的手机，兴奋地向睿的妈妈汇报。
“好啊，你俩胆子大了，都敢先斩后奏了啊！”电话里，传来睿妈妈爽朗的笑声。
“看样子，你俩考得不错哟。”我接过初中生还过来的电话，试探地问。
初中生和睿相视一笑。
“还行吧，我俩这次应该都能得比上次考得好。”初中生一脸沉不住气的自信。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好吧，无论真好还是假好，初中生们的心态是真的好，比我们这一代人强多了。我不得不从心底发出由衷的佩服。
初中生叫睿是来打牌的。因为我上周出差后，初中生一周没捞着跟我和姥爷打斗地主，憋坏了。
“爸爸，等你回来，我们考完试后，咱们打一晚上牌，我得把我失去的打牌时间补回来！”
早在我还在北京学习的时候，初中生就在电话里对我提出了命令式的心愿。我答应了。
吃完晚饭，初中生期盼已久的大战时刻终于到来了。
一副牌，三个不同时代的人玩。赢输立场，根据牌面分两派；感情，根据亲疏远近，也分两派。这两派的划分，在今晚是一致的。 一派，是时代已经过去和正在过去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年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另一派，则是时代正势不可挡到来的两个朝气蓬勃的十二三岁的少年。这哪是打牌，分明是一场时代对决啊！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这真的是一场情节跌宕起伏、剧情精彩纷呈、意外和惊喜不断的对决。
可能正应了那句俗话，人逢喜事精神爽，连抓牌的运气也变得不一样了。今晚，初中生凭借地主之力和超强的运气及水平发挥，连拔头魁，一时风头无两。性格恬静而不失开朗的睿，虽然是新手，但在初中生的指导和暗度陈仓地接济下，进步神速，也战绩不菲，春风得意。
相比之下，姥爷和我就比较惨了。那个牌风一向硬朗、霸气的小老头，今晚不知怎么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手气不佳又失误连连，输得灰头灰脸。我的手气也不好，我努力而不甘地跟两个初中生抗衡着，一会儿遗憾，一会儿恼怒，一会儿较真，一会儿又不得不心服口服地称赞，最终也未能力挽狂澜，不得不抱憾收场。
最终的结果只证明了一个事实：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晚，一头老牛和一条大龙，被两只小老鼠拍在了沙滩上！
“你俩今天可以啊，考场得意，牌场也得意啊！”
打牌结束后，我朝两个初中生发出由衷的恭维式赞叹。
“那可不是呢？！”
我分明看见，两个初中生的小脸上，挂满了后浪特有的骄傲和自满。
2021.1.20 星期三
初中生今天一天不在家，一大早就义无反顾地抛下我，寻两个小伙伴嗨玩去了，至晚方归。
我今天一天在家，上午扫地写日记，下午陪岳父看电视，提前过上了空巢老人的生活。
前浪眼中的风景在家里，后浪眼中的的风景永远在远方。
这正是人类世世代代遗传的模样。
2021.1.21 星期四
（一）
“成绩出来了，我没进也没退，还是原来的名次……”
吃晚饭时，初中生嗫嚅着对我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哦”，我微微一怔，继续低头吃饭。
没有惊喜，也无难过，完全跟我预料的一样，好像这个结果就是我设计的。
但我还是止不住有点难过，有点心痛。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对某一类人来说，发誓好好学跟不发誓似乎没什么区别；每天学到11点多跟学到8点多似乎没什么区别；报那么多辅导班，跟不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天问。
初中生到底尽没尽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师尽力了，书桌尽力了，台灯尽力了，我的钱尽力了，我也尽力了。
尽力就好。
前提，这个尽力是真的。
（二）
睡觉前，跟初中生谈了一次话。
我说你想过原因没有，为什么每次考完试，你都这么自信，而结果却总是这样意外？
初中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因为我听课不认真。
那只是一个学习的重要环节而已，你想想根本性、深层的原因。我提示道。
初中生陷入思考状，脸上挂着迷茫。
混沌未开，是这个年龄的特点，尽管她们什么什么道理都听过，但再正确的分析，再深刻的道理，在缺乏充分体验前，都是苍白而无力的，都没用。有用的，能让她们真正明白所需要的，是一种痛甚至一个带血的过程。这过程可长可短，长的，可能足足需要一生。
贪玩、浮躁，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始终是一种被动式学习状态。这是我最后给她的答案。
这个结论正不正确我不知道，这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父亲，我的观察，我的总结，我的认为。
说出来，我已经尽到责任了。 剩下的，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2021.1.22 星期五
寒假生活正式开始了。
中午，我去了小饭桌，去拿初中生的被褥。
小饭桌的阿姨今天特意开了小灶，给孩子们吃了这学期最后一顿香喷喷的肉饼。吃完，这个学期才算正式结束了。
下午，领初中生去了门口的照相馆照相。初中生五年前办的身份证快到期了，我一直惦记着给她重新办一张。照相的时候，看着初中生在镜头前一脸端庄的样子，我发现，她的确长大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2021.1.24 星期日
失败促进成长。一点没错。
经过期末考试这一役，初中生明显又成长了。
这从她假期的状态变化就能看出来。放寒假两天了，初中生没有了以前放假伊始的兴奋和放纵，而是表现得相当自觉和自律。每天吃完早饭，无需任何人提示，自己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开始定计划、写作业，一副知耻后勇、奋发图强的样子。
周末早上，我和医生起来得晚，我起来上卫生间时，从初中生半掩的门缝中，我看见早已起来的她，正襟危坐于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学习。从初中生专注而坚定的背影中，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尽管每次希望之后都是失望，但愿这次不是幻想。
初中生的成长还体现在孝心上。
昨天，我去机场送父母回新疆探望病危的姥姥，本想拖着初中生一块去。征询初中生意见后，初中生犹豫了两秒后说，我还是不去了吧，太耽误时间，一上午的学习时间就没了。说完，初中生回到自己的房间学习去了。
还没等我从失望的情绪中走出来，初中生又从房间出来了，问我要手机，说要录一段送行的视频给爷爷奶奶。
初中生长大了。
2021.1.25 星期一
今天周一，我和医生都上班，初中生自己在家学习。
凭以往的经验，把初中生自己放在家里，是一件让人不放心的事情。早上，医生旁敲侧击地提醒我，说在朋友圈里看到很多家长把孩子送到托管班集中写作业去了 。
我懂医生的意思，但我还是坚持选择把初中生放在家里。因为这表现出了我们对她的充分信任（她自己也在我面前做了保证）。
信任，比逼迫更能让人产生一种根本的觉醒力量，我始终认为，并一直渴望和期待着。
哪怕是退一步讲，这是一种赌，我也认了。
晚上，我检查了一遍初中生白天一天的学习成果。事实证明，从初中生的第一天表现看，我似乎是赌对了。
继续拭目以待吧。
2021.1.26 星期二
这个假期，跟初中生一起定了计划。白天由她自己来掌握，主要用来学习，完成寒假作业和预习下学期科目；晚上，我提议如下：户外活动一小时，跟我一起读书或读诗半小时，再写一篇生活日记。
对我其他提议，初中生答应得都很痛快，唯独对写日记一项，犹豫了半天，一副为难的样子。我知道她为难的原因：打怵写。
初中生是一个遇到难题就喜欢退缩、逃避的人。
所以，我对每天写一篇日记的要求，更加坚定不让。
我说，都知道你爸爸写文章好。很多人都猜想你作文写得肯定也好。谁知恰恰相反，为什么？就是因为你平时太懒、不爱练。写日记可以锻炼你对生活的观察能力、感悟能力、文字顺畅表达能力，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必须坚持写，没有商量余地。
“好。就像你坚持写我的成长日记一样。”
初中生握着拳头，终于答应了。
2021.1.27 星期三
（一）
这一年，初中生身体长大了不小，成绩不见提高，但身体出了不少新情况。
首先，初中生一向引以为傲的视力出了问题。前不久的一天，初中生回家告诉我，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她，眼晴看不清黑板了。
“在妈妈领你去医院检查视力、配戴眼镜之前，你每天至少戴一次护眼仪。”我交代着，初中生很听话。放假开始，每天中午午睡之前，都戴上护眼仪做一次眼部保健。
其次，初中生的牙齿到了该矫正的年龄了。初中生的牙齿非常不好，用难听一点的词形容是“犬牙交错”，用好听一点的词形容叫“错落有致”。“你牙齿长得真丑！”每次，当初中生露着两颗旁边有缺口的大板牙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我就这么讽刺她。“遗传，像你！你的更丑！”初中生每次总这样还击。
我和医生商量，趁放假，年前关于初中生要完成三项任务：一是配一副眼镜；二是完成整牙，三是办一个新的身份证。
今天上午特意请了假，领初中生来到医院，进行预约的眼部检查和口腔检查。一上班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医生，交代完本科份内的事后，匆匆赶来，楼上楼下“咚咚咚”地跑，我和初中生在后面跟着。
“看，妈妈多不容易啊，工作那么忙，还要抽空过来帮你预约检查。你得懂得感恩和爱妈妈哟！”看着医生娇小匆匆的背影，我颇有感触，趁机教育着初中生，也教育着我自己。
“嗯。”初中生点默默地点点头。
“今天上午的学习耽误了，计划完不成了，唉。”
初中生突然叹了口气。
（二）
如今，学习的世界里已没了乌龟，只有觉醒得早、跑在前面的兔子，和觉醒得晚、后起直追的兔子。
我很早就说过这样的话。
但这句话成立的前提是，落后者要“觉醒”。
这学期期末考试，初中生班里又出现了好几个创造追赶奇迹的孩子。显然，落后的兔子们接二连三开始苏醒了。
但没有初中生。
晚上，我狠批了一顿初中生，只因为休息时，我随口问了她两个省的简称，她竟一个也没答上来。而这个问题，早在上学期作为地理课的一个重要知识点，考过多次，初中生一直掌握不好，至今。
“给你十五分钟，把所有省份的简称熟练背下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将地理课本狠狠摔在地上，对初中生下了一道死命令后，扬长而去。
十五分钟后，返回，抽查。我连问了十来个，初中生虽紧张，却回答全部熟练无误。
“我可能真的是记忆力不好。”初中生之前曾抽泣地说。
事实证明：不是记忆力不好，而是一直没有真正努力。
孩子，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2021.1.31 星期日
好几天没给初中生写日记了。因为太忙，也是因为这几天，初中生都在家中规中矩地学习，没有太多值得写的事情。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初中生非常开心、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必须得记录点什么了。
今天初中生没有学习，玩了整整一天。
其实，从昨天起，初中生就开始兴奋了，对今天充满了期盼。因为初中生曾经的音乐老师大宝要为儿子举办一周岁的生日宴。初中生终于可以见到她久违的、心心念的老师和好朋友们了。
“这个假期到目前为止，明天是我最期待的一天！”昨晚睡觉前，初中生仰着小脸对我说，目光里塞满了期待和憧憬。
“哟，迎迎长这么高了啊！”中午到达酒店，一见面，大宝老师便亲热地拍着初中生的头说。
初中生脸上露出了一丝害羞的笑，笑容中带着长大了的矜持。才分别一年多，初中生明显变样了，再已不是当初那个在大宝老师面前咧着大嘴、经常笑得没心没肺的疯丫头了。
过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包括那些美好的回忆。
另一个帅气的初中生冯胤博也来了，第一时间就冲到初中生面前，两人不多言语，只是嘻嘻哈哈互相笑着。这两个从五岁起，就一起打架子鼓、一起学美术、一起进乐队的发小，一见面就亲热得似乎根本没有分开过。多年青梅竹马的友谊，使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自然的亲密和默契。
刘馨澄也来了。这个当初在乐队年龄最小、个子最低、名气却最大、至今仍是乐队主力的小明星，一年不见，也长大了。举手投足中，多了一些早熟的沉稳，虽然她才是一名四年级的小学生。三个小伙伴相见，分外兴奋，趁宴会还没开始，三只快活的小鸟扎堆一起，疯跑着玩去了。
生日宴人不多，一共才四桌，三十几个人。除了亲人，就是大宝多年的工作伙伴，和一些生活好友。幸福的生活就这么简单，一群血脉相通的亲人，一帮相知相交的朋友，一场温馨而低调的聚会。
当了父亲、已近不惑之年的大宝也有了些变化，脸上多了一丝沧桑，更多了一丝中年人的温情和淡定。
“感谢我老婆，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给了我爱情；感谢我的朋友们，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给了我支持的力量。”在自弹自唱完一首写给儿子的歌后，大宝手拿着话筒，动情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圈也红了。
这是一个在艺术道路上极其执着、在舞台上看似无限风光，内心却有着常人难以体察的孤独和寂寞的男人。是爱情和婚姻，还有儿子，让他变得成熟了，坚定了，也坚强了。相信他以后的人生会无坚不摧，不再迷茫。
席间，三个小伙伴一齐来到大宝老师和苏老师面前，先后给两个老师以水代替敬了酒。师恩不能忘，一起玩音乐的美好时光不能忘，亦师亦友的美好感情不能忘。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最后，大宝端着酒杯，对大家说。
“好好珍惜生命中遇到的好朋友。”
睡觉前，我对初中生说，也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