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鼠记 第二十章 貊乡鼠壤(一)

【本章主要出场人物简介】

黑尾: 一只原本生活在人类家中的混血宠物。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兄弟姐妹中黑尾却越长越像丑陋的老鼠,为了活命,他不得不离开家人…

黑山: 黑尾的父亲, 鼠族世界晴川鼠堡特种大队队长 。

吊井悠长深邃,总给人一种错觉,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

好在从吊井下降的时候可以边走边滑行,省去不少脚力。不一会儿,黑山就带着黑尾来到了吊井和鼠道的连接处,这里是黑山和队员们事前约定的接头地点。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接应队员后,队员们因漫长等待所带来的不安和烦闷一扫而空,大家一边簇拥着黑山和黑尾继续朝鼠穴进发,一边有说有笑讨论起今晚儿去哪里喝庆功酒。

一路上,黑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边的鼠军,发现他们比自己此前想象的还要丑,尖尖的鼻子,长长的门牙,一身黑灰色的毛发和满是尘土的军装,还有一根粗俗的尾巴在屁股后面甩来甩去。在这些真正的老鼠面前,黑尾顿时觉得自己的相貌并不是那么难看,甚至还反倒生出许多自我优越感来——自己长得还是蛮帅的嘛!这也许是个好兆头,黑尾心里这么想着。

鼠道不同于地面上的道路可以边走边欣赏周围的景色,说白了鼠道就是一个地道,除了偶尔出现的一些锈迹斑斑的指路牌外,光秃秃的啥都没有,黑尾只能闷着头不停往前走。一顿饭的功夫后,鼠道前方出现了一片亮光,走近后发现是插在鼠道墙壁上的两排火把,而且这里的鼠道明显宽阔了不少,看来快要到鼠堡了。

当从鼠道走进鼠堡的一刹那,黑尾被眼前这座巨大的地下建筑惊呆了!

在穿过一座架在温泉河水上的吊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扇各用66张易拉罐铝片拼叠打造而成的高大城门,每扇城门上各钉有66枚大铁钉,城门正上方悬挂着一块用木头案板刻出的牌匾,上书“晴川鼠堡”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浑厚。

穿过大门,眼前是一片用大理石铺成的巨大广场,视野非常开阔,一眼望不到边际,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竟是在深深的地下。广场四周,一根根高耸的花岗岩石柱拔地而起,错落有致。随着视线的上移,石柱不断向上堆积、层叠,形成一个巨大的穹顶,像锅盖一样罩在广场上方。石柱上星星点点散布着无数的小窗户和小阳台,有的透出昏黄的灯光,有的挂满了衣物,有的窗台上还有老鼠在眺望或乘凉。黑尾猜测这些圆柱体可能就是老鼠们住的房子。石柱间穿插分布有一条条阶梯小径,不时就会有步履匆匆的老鼠穿行其中,往来于广场和石柱之间,一副繁忙的景象。

靠近城门一侧的广场上,还摆放着一台随身听播放机,一大群鼠老太、鼠老头伴着音乐翩翩起舞,步伐整齐划一,蔚为壮观:


……

是谁在高歌,

赶走了苦涩。

暗夜无边苦痛无涯谁曾感受过,

在那千年沉沦中希望在闪烁,

谁能陪我流浪在寥落的寂寞。

在我的心中梦想在歌唱,

幽怨掩不住星河永流淌,

大梦我先觉激扬在胸堂,

伴我去追寻遥远的故乡。

吆吆,切克闹!

……


由于处在地下,本来鼠穴应当漆黑一片,可是老鼠们却找来了各式大小、各种款式的灯泡装在城市各处,并从地面上把人类用的电线引了下来,接通灯泡,照得整个地下城亮如白昼。而且最让黑尾惊奇的是,鼠穴根本不想他想象的那样污水横流、肮脏不堪,这里竟然干干净净,规规整整,地上甚至连个碎纸屑都看不到!

眼前的场景带给黑尾的只有两个字——震撼!黑尾吃惊得下巴都快要从嘴巴上掉了下来,鼠穴完全不像来之前想象的那样——就是几个又黑又臭的老鼠洞而已,他没想到地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座恢宏的地下城,不,是地下大都市!黑尾心想:老鼠们可真太有才了,他们不仅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建筑师,最优秀的城市管理者,还是最优秀的居民!

从广场一路走来,不断会有老鼠向黑山抱拳行礼,“吱吱”、“吱吱”,连绵不停的打招呼声彰显着黑山在这座堡垒的威望。

一行队伍沿着广场一侧的小路拾阶而上。黑尾注意到两边的墙上贴满了海报。有张海报上,一只老鼠带着绅士帽,用爪子直直指着海报外面说“帝国需要你”,就仿佛对看海报的观众说话一样;有张海报上,有一个大大的红色禁止标志,标志下画了一只猫头,海报下一排字写到“铭记历史!牢记仇恨!”;有张海报上,画着一只硕大的老鼠正把一只小花猫摁在地上,高高举着拳头,海报顶上标有一行醒目的大字“洗刷屈辱!光复鼠族!”。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海报都是用来渲染仇恨的,这里还有很多海报是鼓励鼠民们不断勤奋工作,不断创新,为鼠族贡献自己应有之力的。想来也是,毕竟在这么深的地下生活,如果不努力,恐怕连活命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儿。

正当黑尾专注于路边海报的时候,忽然街道上的喇叭里响起一阵音乐,身边所有的老鼠都停下脚步——包括黑山和特种大队的队员,肃立在原地。黑尾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

紧接着喇叭里播放起做广播体操的声音:“现在开始做第十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1,2,3,4,5,6,7,8……2,2,3,4,5,6,7,停!伸爪运动,预备——起!1,2,3……”

身边所有的老鼠都做起了广播体操。黑尾好奇地跑到旁边的观景台朝下一看,惊奇地发现广场上所有的老鼠也在做同样的广播体操,就连刚才那群跳广场舞的老老鼠们也不例外!而且所有老鼠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训练过一般,真是太神奇了!

黑尾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特种大队队员,问:“为什么大家都在做广播体操?”

听到问话声,眼镜鼠迅速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小蓝本,“呼啦呼啦”翻了一通,然后把厚厚的眼镜片往小蓝本的字上一贴,边看边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按照《神圣鼠族法典》第8章第367条之规定,每天早上8点、下午3点和晚上8点,全体鼠族——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无论在哪个城市、无论在做什么,只要能够听到体操音乐的,都要做‘强体操’,违者会受到自裁鼠尾的惩罚!”

“只要听到就要做?好奇怪的规定!”黑尾皱着眉头说。

“不奇怪,不奇怪!还有好多呢,以后你就知道了。比如按照《神圣鼠族法典》第12章第1732条规定的‘磨牙法则’,全体鼠族半夜12点必须起来,同时磨牙,违者自裁鼠尾;还有,第12章第1891条规定,除法律规定的特殊工种外,如哨兵、巡夜员、库管员、清扫员等,全体鼠族必须按照法律规定的时间睡觉、起床、上厕所……”

“等等等等!我说哥们,你们老鼠的法律规定怎么这么细,连上厕所都规定时间!是不是我以后放屁,都得定点儿放?不到时间儿,只能自个儿憋着?”黑尾开玩笑地问。

“啊呀……在我印象里……《神圣鼠族法典》好像还真没有规定放屁这种情况呀!”眼镜鼠竟然将这种玩笑话当起真来,非常认真地边翻小蓝本边说,“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一定会向鼠族法典委员会提出建议——堵上这个法律漏洞!”

黑尾彻底被这个书呆子搞得无语了。

“你是从上面下来的,肯定不可能知道我们的法律为什么这么事无巨细。你想呀,我们老鼠已经在地下生活了将近一万年,见不到太阳和月亮,也不知道白天和黑夜。我们正是为了使自己保持和地面上一样的生活习惯和生物钟,才有了做操、磨牙、起床、睡觉等等这么详细的规定。而且我们鼠族非常注重强身健体,这些规定一举两得呀,你看我们一万年来不仅没有退化,而且还变得更强壮了呢!”说着,眼镜鼠弯起胳膊,摆开各种造型,秀起了肌肉。

看着眼睛鼠胳膊上像花生豆一样一块一块的肌肉粒儿,黑尾无奈地挠了挠头,心想:“真是个奇怪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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