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铺崽儿在齐鲁大地上(下)
文/甘国成
河口区乃至东营市,甚至包括山东省的财政支撑都与胜利油田有着紧密联系,所以在河口地区的市政设施及环境建设方面,河口采油厂存在于此的重要作用就突显出来了。油田的干部职工的收入与生活水准,明显超过当地各种行业的收入水平。在地广人稀的旷野外,经常看见面带菜色的老百姓,挎着荆条筐挖“荠菜、羊胡子菜及黄芯菜"类的野菜。
在建啤酒厂的前身是“沿化县化肥厂”,厂子里效益不尽人意。那个年月刚赶上时兴饮啤酒的新潮流,所以上头有点权势的人就决定建这个"沾化啤酒厂”。从这个厂的整体布局与工艺结构来看,这样的啤酒厂一开始就没有设计前半部分的基础流程,该厂建成后只能依靠外购麦芽来维持生产。
一个工艺流程完善的啤酒厂必须要有:大麦、大米的“粗选、精选、浸渍、通风、加药,及发芽(大麦在暗室里诱发出根芽)、烘培、除根……”等工序环节,而这个厂没有看到这些车间与相应的设施设备,所以质量是没有保障的。麦芽的质量没有保证,就控制不了麦芽汁的质量,没有优质的麦芽汁又何来高品质的啤酒呢?!我们搞建筑安装的只要质量验收合格就拿钱走人,至于啤酒厂的命运、产品的质量销路等事情,就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操心的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有权有势的人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阶级,大多数爬上去的都花了不少钱财、动了多少心机才捞到手里大权在握,不搞出点响动是不是就成了“罔费钱财白费心机”呢!
我在石桥铺老家初始参加工作时,是在制冷车间上班,听起来很不错是在冷冻车间工作,实际情况却仅仅是个搬运装卸工人而已。当然,那时间很短,因为体格、体力的原因很快就被调往麦芽车间工作。
约半年后又被调往锅炉房学习烧锅炉,看来天生一付劳碌命,也是干苦活儿的命,在啤酒厂锅炉车间一干就是十几年。因为市场需求快速发展而导致产量不断增长,厂领导经请示公司及轻工局有关领导后,淘汰了老款1.5吨蒸汽式英式“兰开夏”锅炉,新购了一台重庆锅炉总厂的4吨蒸汽式手摇炉排锅炉。在操作老锅炉期间,为了工作中维修“蒸汽式往复进水泵”需要又专门学习了钳工技术,所以在新锅炉安装工作过程中,自己掏钱又针对性的买了一些压力容器专业书藉进行学习,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在那一段日子里过得真的很充实。
真是应了“闲时学来急时用”这句老话,这些压在箱底的旧东西会在独自谋生的困境中焕发出异想不到光彩。
沾化县供销社向天津锅炉总厂订购的锅炉,已经运到县供销社大院新建锅炉房门外,老板让我别管啤酒厂的事儿了,下一步准备与老板及王姓小工头一块儿去富国,开始锅炉主、辅部件与装箱单的核对工作。
刘老板在生意场上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手里握住的锅炉安装工程还未进场,另一家安装公司却因对中标项目工程量预估失误,无法在合同约定期限内完成安装工作将导致违约。
因老板之间都熟悉,就与刘老板协商后,临时转包一部分工程出来交由我们干。对于工人来说,出门在外只要有活儿干就是好事儿,有活儿干意为着有收入,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解决生存的问题。所以,即使接到的是原生产计划以外的工作任务,从小工头到下面的普通工人也都是一付摩拳擦掌的架势。
一天,王工头叫上我与三四个小工一起去拆解一只大铁罐,去现场看了才知道这活儿不好干。
大铁罐安放在一个转换层狭小的室内,离地面有近三米高,遮挡风雨的屋顶是用石棉瓦后加盖的,只有刚进门的空间可站立三、五人,其他几个方位都展不开手脚。 小工头姓王生就一付矮矮且礅实的个头,在他领导下干过不少的活儿。说话做事风风火火,他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作风很受老板欣赏,曾经在工作中解决过一些很棘手的问题,唯一的毛病是事故率高。
看完玩场的情况后他与我商量。
楼下旷野里有几十根枕木型号的大木方,我的想法是用枕木方在罐子下的两端各搭一个井字形架子,从地坪一直垫上去挨着罐子然后用千斤顶配合着一层一层逐步抽取出所垫木方,这样做的好处是稳妥、安全可靠。
按工头的意思就找几根建筑用脚手架的无缝钢管绑在一起,做成二个三脚架顶住罐子两端,再卸开罐子顶上的固定螺丝就能把罐子放到三角架子上,最后再想其他办法一步一步放到地面上来。
硬碰硬肯定会打滑!无论我怎样给工头解释甚至争论都没有用。老板授予他主持、安排工作的权利,他说怎么办就得怎么办,所以就导致极度危险的情况发生了。
几吨重的大铁罐子刚卸下最后一颗螺拴,用建筑钢管承受罐子的三角架就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响并向外滑动。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坏了,里面的人根本退不出来,我与工头的弟弟“劲松”站在门口,大家都只能不约而同地冲上去拚命用手用脚用身体抵住三角架的管子不让向外滑。用尽全身力量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三角架腿又开始向外滑动,工头大喊着:我数一二三大家向外跑,我大吼着,不行!你怎么知道钢管往哪儿嘣出来啊?等着!
我让劲松用工作皮鞋抵住脚下的两根向外滑的管子,立刻将门外以防意外而备下的一根近3米长、口径为108毫米的钢管扛进室内,粗钢管前端从罐子底部插进去搭在窗台上,后端尽可能留长一点我用肩扛住,全身都鼓足劲然后大喊着;"快撒手撤开。"本来我只需要鼓足劲坚持到所有的人撤出来我就扔下钢管撒腿蹦出去,谁知道一个小名叫“亮”的孩子被三角架管卡在墙角旮旯里,他出逃的线路只能从罐子底下钻出来,他心里太紧张不敢往外跑。我如果不狠劲儿的扛住钢管,那么,亮的小命今天就交待了,众人都七嘴八舌大骂着亮:“妈的,别草鸡啊,扔了那钢管儿跑啊!”我狠狠的咬着牙尽量和言悦色的说,亮啊,能信我不,我一定扛住,等你出门了我才扔呢,快点到哥这边来,快点……
亮刚走到门口,我实在扛不住了,只能把钢管从肩上拚命向外推的同时利用钢管的反弹力尽量向远一点的距离跳过去。
罐子坠下来的时候砸飞出一截三角架的短管子,这管子飞出来击中我的左脚掌。当时只觉得左脚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整个人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临倒下那一刻心里是坦然的,还好!没有人受伤。
我醒过来时只觉得左脚钻心的疼,躺在地盘车上颠得受不了才醒过来了,隐隐约约看到县医院的牌子又迷糊过去了……
骨科大夫看过摄的片子后说:问题不大、脚掌骨裂伤。小青年又生这么壮,撂炕上躺两月,又是一活蹦乱跳的壮驹儿!
老板得到消息后当天晚上就从河口赶过来了,工头被臭骂了一顿。并且要求、在我不能下床期间安排“亮”照顾好我的日常生活及护理,我三十五岁的生日就在土炕上这么半躺半卧中过去了。我女朋友知道我受伤后给我寄了几百元钱过来,那一个多月的日子里三天两头的吃扒鸡,虽然并非“德州扒鸡”,但是,那扒鸡店也是挂着德州扒鸡的招牌,味道还真不错。出乎我意料的是沾化县城里有一家新华书店,趁着有躺炕上的闲功夫,我拄着拐杖去新华书店买了几本书,“红莤罗伯,皇家猎宫,荡妇”等小说都是在那时候买的,看完以后就从邮局寄回重庆了。
锅炉安装工作过程中需要我去现场就抬或背着我去现场指导工作。
大约四十多天后就能瘸着腿自己去工地了,伤愈后第一天去工地就发现问题。天津锅炉厂第二批发来辅件中的“省煤器”与锅炉主件不是同一型号所以不匹配。发现问题后我及时通知了工头并要求他立即通知刘老板,老板第二天一大早亲临现场,我仔细给老板讲解省煤器在锅炉中处于哪个流程,与锅炉的哪一部分连接,在锅炉生产运行中能产生什么样的重要作用等。
老板听了半天最后说,老弟啊,这玩意儿我公司谁都不懂,只能靠你了,你说咋样就咋样,可不能出岔子,弄错了可就完蛋了。这玩意儿运回天津再把那玩意儿从天津弄过来。奶奶个熊这责任谁能担得了?!我笑着告诉他,老板请放心,我今年工资也不少吧,如果是我错了,我今年工资一分钱不要,并且,明年你只负担我的食宿我免费再给你干一年,只当是我进了“劳改队”!
天津锅炉总厂先派一个设计室的技术员过来了解情况,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设计员也还是弄不明白。最后厂里派来一个副总工程师来与我交涉,当然,最后只能从天津总厂重新运一台省煤器到山东沾化县来再把这一台发错的捎回去。据说后来那厂里有不少人为这伴事而受到处分。
在山东的那些日子里尽管数历艰辛,却也初悉一方水土及另一种风土人情,也在那广褒的齐鲁大地结识了意气相投的朋友。后来也曾重返山东开店经商,得闲亦与旧友亲密无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时光荏苒,一晃又是几十年时光流逝,我的那些曾经的朋友们,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