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小包子
岁月匆匆,不经意的在指尖流逝,若天上的浮云,若水中的倒影,仿佛叶落枝头,花瓣的轻盈,又好似水面鱼儿激起的波纹,风过,便再了无声烟。
多少个春夏,多少个秋冬,时光游走,长大后的我,早已不记得儿时幼年里,你温暖亲切的样子。
远方的你,此时可好。
记忆里,父亲是家中长子,理所当然的,我很倒霉也很不情愿的成了长孙女。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想要个姐姐,但这个愿望几乎不可能实现。
奶奶家的后院,种着一棵芭蕉树,树后有一栋80年代的老房子,两室一厅,木门,雕花的木窗,民国时期的感觉,充满着古韵古象。
那房子的屋前,搭了一排高高的竹架子,上面长满了爬山虎。伴着架子下一丛丛不知名的五色野花,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花园,很是漂亮壮观。
在那房子里,住着一个大姐姐,她穿的校服,藏青与白色相辉映,永远干净整洁。她有一头很长的头发,齐刘海,在脑后扎成马尾,大大的眼睛。那时的我,总跟在她后面,像个烦人的小丫头,成天姐姐姐姐地叫着。
因为她的身上,常年带着兰草的气息,我常常管她叫兰姐姐,她也不嫌我烦,我就像个小萝卜头那样,每天在她身后跟着,跟着她进进出出,屋前屋后地跑,就连她走街窜巷,我也没落下过,每到假期,我几乎就是他的尾巴。
兰姐姐有一双灵巧的手。
记忆里,暑假每天早上起来,我的头几乎都是她帮我梳的,那时候的我很笨,连头发也梳不直。上学的时候,每天我都梳着兰姐姐帮我梳过的头发样子,每当有大人夸我头发漂亮,我便美滋滋的,跑回家一定会告诉妈妈,我明天也要扎这样的头发,一个星期不变发型啦。
还记得有一回,我看着大人们井里打水,觉得好玩,可我又提不动从井里拉上来的水桶,兰姐姐就用八宝粥的罐子,底下打洞,吸上橡胶,帮我做了个迷你版的小水桶,我乐不思蜀,刚获得小水桶的那几天,我井边家里两地跑,简直开心得不亦乐乎。
映像中,有一年梅雨季节,雨下得特别凶,好多人家屋子前都积了水,一些地市低些的老房子,更是劫祸难逃,遭了殃,雨水在屋前流作小河那样。
睿智的兰姐姐就用几块砖头,垫上厚木板,铺在屋前的地面,瞬间好像浅滩的河堤上筑起了一座独木小桥。
走在木桥上,我笑着说道:“这样好像在踩高跷。”
兰姐姐就问我:“包子,你每天这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呢,想法总是千奇百怪的?”
我嘻嘻笑:“在想我的未来还有伟大志向啊。”
“那你的伟大志向是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踩高跷。”
兰姐姐一个暴栗弹在我额头上:“小丫头真没志气!”
我一脸委屈地瘪瘪嘴。那时候我就觉得踩高跷好玩嘛,所以想都没想,就那么脱口而出。
兰姐姐永远也不知道,我的志向怎么是踩高跷呢?
但现在早已来不及告诉她了,因为,她早已从我的世界走远,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时候的我,性格懦弱,遇到事情,就会躲在大人的身后,像只胆小受了惊吓的兔子,除了哭就再不会别的。
一回,几个小孩子同我闹了矛盾,他们要来抢我的糖果,我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就想着,我可能又要被欺负了。这时候兰姐姐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顿臭骂,把那群抢人吃的的小孩子全赶跑了。
此时的兰姐姐好像女英雄啊,就像是西方童话故事里的女骑士,帮助胆怯懦弱的小不点打败困难。
上了小学以后,小萝卜头便成了长在自行车后座上的萝卜菜,兰姐姐每天上下学都会带上我。
下雨天的时候,我帮她打伞,大太阳的时候,我扇着扇子,顺便也帮兰姐姐扇扇风。
兰姐姐总开玩笑地说:“小包子,带上你好啊,就像是自行车上移动的电扇。”
我手上的扇子便更用力地扇起来,兰姐姐咯咯地笑。就这样,在你的自行车后,你足足带了我两年上下学。
你会帮我的洋娃娃做漂亮的衣服、裙子,帮它们梳头。赶集的街道两旁,会陪着我穿梭拥挤的人群,来来回回,只为寻找我最喜欢的冰淇淋。
后来,你念了初中,大概是朦胧的少女心开始萌芽,青春所有美好的时光在这里开始。
那时经常会听你轻轻念起:“细数门前落叶,倾听窗外雨声,涉水而过的声音,此刻响起,你被雨淋湿的心,是否依旧。”
坐在门前,行走在巷口的小路上,还有你的那辆自行车上,小花园里。
这些话语,听在我耳朵里就像一串串的咒语,也许那时的我还根本不知道这些句子是什么意思,它又代表什么。
暑假里,我看到你和另外一个姐姐,应该是你的同学,在爬山虎的树藤下,在纸上写谁谁谁的名字,用名字笔画的方式,算谁和谁有缘,谁可能喜欢谁,谁和谁的情侣值百分之90,谁和谁有缘无分。
白纸上,你们小心地写上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喜欢的人的名字,底下一排的数值叠加,算结果时候,或摇头或皱眉,或微笑,纸条被你们撕碎,像是不能同任何人知道的秘密那般,叫偷偷埋在了爬山虎树藤下的泥地里。
我知道,埋掉的东西,应该算是秘密,不能说给任何人。
“兰姐姐,我也要算。”我懦懦地说道。
你一脸认真,用大人的口吻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算这个。”
随后,你又看看四处,没人,然后一脸专注认真地问我,“小包子长大了,小声告诉姐姐,你喜欢谁呢,姐姐去学校帮你看看那人人品,看配不配咱家包子。”
我咬着圆珠笔,看了半天空无一字的笔记本,最后点点头,说道:“嗯,我喜欢兰姐姐。”
顿时,你脸上的表情就蒙了,又好笑,又好气。
旁边你的同学快笑得从椅子摔到地上,一直捂着肚子:“兰兰,你有崇拜者小粉丝了,以后可不能说没人喜欢你的话了。”
我抱着笔记本不松手,非要写,你哭笑不得,最后无奈,只得在本子上给我的名字算笔画。
现在想来,童年的那些无知,青春时期的懵懂,又有多少是真实到可以叫人当真的呢?
只是那时的我们都太傻太傻。
再后来,我慢慢长大,也从奶奶家搬走了,和爸妈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在日积月累中,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的,我迷上了网络,便很少去奶奶家,因为那不会有电脑,也不会有wify。
听说后来你也搬了家,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此,我们便再无联系。
不知在你搬走的那天,是否回头看过,那条巷口,那棵芭蕉树下,是否有个小萝卜头窜出来,然后,你是否在等她,和你嬉笑着挥手说再见。
可这些都没有,你没有等我,我也没有和你说告别。
后来的后来,再也没了后来。
多年后,我重新回到以前我居住过的地方,那扇80年代的老房子,那扇紧闭的木门,它积累了厚厚的灰尘,它似乎再没敞开过。
看着那些倒落一旁,上头早已没了爬山虎的光秃秃的竹架子,我仿佛可以看到记忆里,你青春年华,美丽若花,我还是那个,扎着两根马尾辫,蹦蹦跳跳的小萝卜头,那样的你和我。我们手拉着手,从我面前走过,你教我唱歌,教我背古诗。你笑得像花一样,我吃着冰淇淋,笑得眉眼弯弯。
现在的我不再胆小懦弱,也不再是那样一个连头发也梳不好的笨丫头,也知道了什么是喜欢,你曾经念的那些句子,它们是什么意思。只是如今,再也没有记忆里,那个兜售冰淇淋小店前,对着小贩说,要一支冰淇淋,两个脆桶,我妹妹就喜欢吃这脆桶。教我折千纸鹤,还有许愿星,在林间小道上帮我一起找遗失的布娃娃的兰姐姐了。
过去再也回不去,眼前所经历着的,也必然会变作旧时光,掩埋成回忆。
如果,岁月可以给每一个人愿望。我希望,岁月可以倒转。回到你搬走的那一天,我想说,再见了,兰姐姐,愿你今后的每一天,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