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三次读这本小说,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喜欢这篇小说字里行间的平淡和温柔。
第一次读的是英文原著,由于对英文的心电感知能力不强,所以只是读懂了故事,对于文字的修辞和打磨出来的西式情感没有特别多的感慨。
第二次是看了由徐静蕾和姜文出演的同名电影。电影的一开始,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围炉边,手里夹着香烟,弥漫的烟雾里飘荡着一首缓缓的琵琶语。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在静水流深,独处宁定的音乐里,看着一个中年男人品茶读信。男人看着手里的一摞信件,然后眼睛停留在一封没有署名和地址的信封上。好奇心驱使他打开这封厚厚的信件。这是一个凄美缠绵的爱情故事。一个关于我爱你与你无关的故事。
北陵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凛凛,比翼南飞,折羽兮。朔风哀哀,终不离兮。这场爱情,没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生死相随,没有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浪漫激情。这是一场从一而终单恋,一个女孩从13岁到成年直至死去对一个男人的爱情。
第三次是看了这本小说的中文版,不得不承认,中文版翻译功底很好,将一个男人的潇洒浪荡和一个女人的寂寞柔肠写的恰到好处。
故事,开始于1930年深冬,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爱上了一个25岁的作家。因为作家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激起小女生心里千层涟漪。于他而言,只是绅士的习惯性动作,可是对于女孩,却奉上了自己的一生。
“我干了多少傻事啊!我亲吻你的手摸过的门把,我偷了一个你进门之前扔掉的雪茄烟头,这个烟头我视若圣物,因为你嘴唇接触过它。晚上我百次借故跑下楼去。到胡同里去看看你哪间屋里还亮着灯光,用这样的办法来感觉你那看不见的存在,在想象中亲近你。”
茨威格真的很会处理细节描写,13岁小女孩对一个男人小心翼翼,脸红心跳的爱恋。在深冬的晚上凝视着他的门口,看到他回来激动欢喜。看到他带陌生的女人回来,心痛流泪。写尽一个小女生几近疯狂变态的暗恋。
“你是我的一切,而别人只不过时从我生命边上轻擦而过的路人”,之后不久,小女孩因为母亲改嫁,随母亲搬去别的地方。五年来,她拒绝身边任何人的讨好,心里只有13岁时爱上的作家。
你花了五年的时间,做好了一切准备,只为来到他在的城市读书。你知道18岁的你已经足够漂亮,你悄悄回到他的家门口,制造一切偶遇的机会,终于,他注意到你了。
“我的心紧张的像根琴弦,你一出现,它就颤个不停。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的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的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条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钟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你的眼睛看着他向你走来,你的心紧张的不停颤抖。他用习惯的语言和眼神约你吃饭,带你回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对他来说,你就是他带回家中无数女人的其中之一。对你来说,这是你心心念念等了五年的“偶遇”。那一夜,便是你一生命运的开始。
一夜激情,你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你深爱的男人,第一次这么真实的触摸他。幸福往往都是插着翅膀来的,短暂的停留之后,又远走高飞。两三天以后,他因有事离开。他说,会回来找你,却从此杳无音信。
你在绝望的等待中,发现自己怀孕,因为爱他,你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也因为这个孩子,你必须远走他乡,隐瞒父母,在身无分文以后,独自去产科医院生孩子。那个地方是穷人去的,你在那里受到了穷人必须承受的凌辱,不得不和妓女待在一个屋子里,面对年轻医生的讥讽,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折磨。孩子出生后,是个男孩。你觉得一切都值得。
因为失去工作和父母的援助,你不想让他的孩子遭受贫穷,所以你选择出卖自己的灵魂,成为被人的情妇。因为你爱他,你的心只属于他,你拒绝所有男人的求婚。你不想被他人束缚,你要为他保持灵魂和身体的自由。
“你没有认出我来,那时候没有,永远,你永远没有让出我来。亲爱的,我怎么向你描述那一瞬间的失望呢——当时我是第一次遭受到没有被你认出来的命运啊,这种命运贯穿在我的一生中,并且还带着它离开人世,没有被你认出来,一直没有被你认出来。”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你们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你们遇见过,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认出你。直到有一天晚上,你们又在舞会相遇,他注意到你了,就像当初在胡同里偶遇那样,他向你走来,约你出去,带你回家,一切都顺理成章,唯有他不认识你。第二天清晨醒来,你离开,他送花给你亲吻你,这个动作在你们第一次夜晚醒来的清晨,他也做过,可是他没有认出你来。
后来,你的儿子感染伤寒死去了,你与他在这世间唯一的联系也被切断了。因为伤心欲绝,因为连夜照顾的疲惫,你也感染伤寒,在你生命弥留之际,用最后的勇气写下自己一生对他的爱恋。写下一个女孩从青春到成年,转而流落风尘,对一个男人始终不渝的爱恋。你的生命戛然而止,就像雪地里鲜红的玫瑰花,在大雪纷飞后的清晨,消失的无影无踪。
故事的结尾,男人手里的雪茄烟灰慢慢洒落,就像故事里陌生女人的生命。他努力的回想着这个默默爱了18年的女人,这个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
“他从颤抖的手里把信放下,然后久久的沉思。某种回忆浮现在他的心头,他想起了一个邻居的小孩儿,想起了一位姑娘,想起夜总会的一个女人,但是这些回忆模模糊糊,朦胧不清,宛如一块石头,在水流底下闪烁不定,飘忽无影,影子涌进来,退出去,可是总勾不成画面。他感到了一丝藕断丝连的感情,却又想不起来,他觉得所有这些形象都梦见过,常常在深沉的梦里见到过,然而仅仅是梦见。”
他从来也没有认出你,从来没有,直到你死去。
单恋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感情,所有的百转千回和刻骨铭心都是你一个人的幻灯片,你爱他,却与他无关。一个陌生女人的寂静和炙烈的爱恋,和一个成年女人欲火激烈在不知不觉中贪得无厌的爱恋无关,这是一种人生初见的悸动和欢喜恒久的绵长。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苦行,也是你画地为牢的酷刑。
如果爱一个人,就大声告诉他。
如果想一个人,就跨山越水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