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碾坊

                                                文/ 边国荣

        在乡下老家所在的村子里有一座碾坊,扇形石板组成的碾盘中间有三道铁箍的碾围桩拉着巨大的石碾。四围宽厚高大的土坯墙在风雨的侵蚀中已是斑驳峭楞,背阴处的地方长满了苔藓。

        小时候和同伴们总想到碾坊去玩,在碾坊里可以爬上干净的碾盘,可以扒墙上的苔藓,可以用石子在土坯墙上画画。不知为什么,当我们在碾坊玩得正尽兴时,总被村子里的大人们喊出去,或许是怕我们损坏石碾吧?或许怕我们发生危险?后来我和同伴们只能偷偷溜进碾坊去玩。

        父亲说,据村里老年人回忆这座碾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在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的人们到要到几十里外去碾米,由于碾米的人很多,常常需要排队,遇到过节的时候吃米就成了全村人最大的困难。先辈们决心在村里建一座碾坊,在当时的条件下,建碾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先辈们赶着牛车带着干粮从千里之外的陕西将巨大的石碾和碾盘运回来,为了让碾坊更坚固、耐久,他们在选择碾围桩时可下了一番功夫,用上等的榆木削成碗口粗的围桩,再加上了三道铁箍,算是结实。材料都备齐了,为了安好碾坊先辈们特意请来了风水先生和高手艺的匠人。风水先生选好了地址后撒上寓意着粮食满仓的五谷,放上寓意着永久平安的七枚新针,石匠、木匠、铁匠齐上阵几天后一座崭新的碾坊就建成了,为了更好的保护碾坊先辈们在四周夯筑起高大宽厚的围墙。据说为庆祝碾坊的建成还举行了隆重的典礼仪式,在石碾上栓了红绸,在碾房门口支起油锅炸了油糕,当时全村人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从那刻起全村人彻底结束了半夜排队到几十里外碾米的历史,再也不用为碾米而发愁。据说这座碾坊当时是方圆几十里地最大,最先进的。碾坊四季都在忙碌着,记录和见证了村里的繁荣和鼎盛。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随着碾米机的出现,碾坊慢慢淡出人们生活的舞台,当年建设碾坊的先辈们都已逝去,唯有留下的碾坊像一位老者在村里默默守候。

        为了乡村的美丽,破旧的碾坊要被推平了,这件事在村里引起一阵轰动。优惠政策是推倒碾坊补偿1000元,听到此消息二叔首当其冲提出碾坊必须推平,理由是碾坊离他家最近,他就是碾坊的主人。很多人去做二叔的工作,但二叔心意已决说,碾坊谁还在用对不对?离我们家最近,我是主人对不对?如果谁不让推平,明天谁就把碾坊搬回去,一刻也不留能在我家这里。

        推平碾坊的日子到了,村里很多人都没有来。二叔站在那里指挥着铲车。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大型机械,靠人工用搞头、铁锹想铲平这座碾坊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铲车的发动机隆隆作响,硕大沉重的铁铲高高举起缓缓伸向碾坊的围墙,宽厚高大的围墙瞬间倾倒在四周,地面上腾起一团尘土。待尘土散去人们发现围墙整体倒下去并没有散开,像一位不屈的英雄僵卧在那里。这时铲车再次高高举起沉重的铁铲将倒下的围墙砸得粉碎,又一铲一铲送到对面的深沟里。开始拆石碾啦,铲车的铁铲伸向了碾围桩,伴着“咔嚓”一声脆响有三道铁箍的碾围桩断裂了,就这样巨大的石碾和碾盘相依百年的日子彻底画上了句号。在铲车的推动下巨大的石碾和碾盘奔向了对面的深沟。为了铲得彻底,铲得干净在二叔的指挥下还将通往碾坊的小路一同铲掉。不多时,昔日的碾坊已是一块平地,只有铲车的辙印深深的嵌在上面。

        逢年过节,在外的人们回到村里,人们看着这块平地总会说:“这里曾是一座碾坊。”村里的房子都涂上了统一颜色的涂料,远远望去很是漂亮,但走近后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突然有一种陌生感漫上心头。

        深夜,村里的碾坊和通往碾坊的小路常常会走入我的梦里,围墙上的苔藓、干净的碾盘、碾围桩上的铁箍依旧清晰。梦醒间,看到的是窗外一轮明月下霓虹闪烁的都市。

逝去的碾坊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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