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红的,黄的;
颜色。
喧哗,叫嚷,呼喝。
嘈杂。
头似乎是被按在加足了马力的发动机上震动,脑浆在颅腔里打起了麻将,胡牌一般搅拌在一起。
刺痛的感觉一阵一阵袭来,带来现实中的燥热,扒开了王大炮的眼睛。
他看到手上的血,腿上的泥土,还有翻倒在地上的烧烤架。童震和童芸在他两旁揽着他的身体,眼睛里满是惶恐和担忧。
“你没事吧大炮哥!”童芸见他睁开眼睛,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下来。
王大炮无力的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他抹了抹额头,马上又感觉到新鲜的温热的血流出来,一阵眩晕感又让他晃了一下。
童震示意他不要乱动,用毛巾盖住了王大炮的头帮他止血,并要童芸赶紧叫120。
佝偻男蹲下来正视着王大炮的脸,得意的咧着嘴笑,跋扈的说:“小子,今天算是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知道,我刘全儿不是好惹的。你再跟我嘚瑟,我他妈卸你的腿!看见我后边儿没有?那一桌人,都是我弟兄,我说把你这店拆了!那你明天绝逼做不成生意!”
他拍了拍王大炮的脸,接着说,
“老虎的屁股,不是你这种人能摸的,我……卧槽……哎呀!”
这话还没讲完,佝偻男就横躺在了地上,身上还骑着一个前凸后翘的长腿小妹,抡着盘子往他脸上砸。这种场面并不常见,一个男人毫无招架之力苦苦哀嚎,一个小妹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左右开弓。
刘全拼命护着自己的脸,但是小妹像是磕了药一样,举起盘子就往他胳膊缝隙里插,他的格挡瞬间就破了功。直到小妹打累了从他身上站起来,他才算是喘口气。这个时候他已经满脸是血看不出人样了。
这个小妹毫无疑问,是沈梦沈大小姐。
她意犹未尽的照着刘全的裆部又踹了一脚,疼的他咯噔一下子上半身从地面腾了起来又啪嗒摔了回去,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道骂着些什么,总之是有气无力。
周围一片死寂。
大家都被吓傻了。王大炮捂着脑袋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童震也惊讶的说不出话。童芸虽然见识过沈梦的剽悍,但看表情也被这场面惊出一身汗。在座的客人们酒杯不敢拿,筷子不敢举,像犯错的幼稚园儿童一样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膝盖上,貌似害怕沈梦手里滴着血的盘子朝自己脸上丢过来。就连刘全的同行们,也面面相觑,仿佛事发突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
气氛大概僵硬了半分钟,才有和刘全同行的几个人骂骂咧咧的拍完桌子把沈梦围了起来,为首的一个还重重推了沈梦一把,要给刘全讨个说法。
沈梦哪儿肯吃半点亏,一个胳膊大回旋就把盘子扣在了小流氓耳朵上,只听咔嚓一声,菜盘裂成好几块,还有一块插进了小流氓的耳道,他的耳朵里霎时间流出了血。
这下彻底惹毛了小流氓,几个人冲着沈梦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沈梦哪里敌的过那么多男人,被踹到在地上大声的尖叫。
王大炮看到情况不妙,挣扎着想站起来帮忙,身体却不听使唤,急得他直捶地。
这时,宁心身边那个看上去像是老大的高大男人快速的站起来,一把一把拉开正欲殴打沈梦的小流氓们,像拔萝卜一样把他们拎起来扔在地上。这几个人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男人却又丝毫不敢动弹,看得出来,他们非常尊重和惧怕这个人。
“虎哥,这个小骚货把刘全儿打成这样了,咱们不能教训教训她?”小流氓低下头,语气软绵绵的小声抱怨。在这个男人面前,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几个人全都缩着脑袋,生怕说错了话。
高大男人没有说话,他向沈梦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起来,沈梦打开了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怒气冲冲的盯着他。
男人没有愠怒,反而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得彬彬有礼。
“沈大小姐,对不起。”
“呵呵,不敢不敢,您太客气了。”沈梦假笑着嘲讽道。听语气,两个人似乎是认识的。
高大男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洁净的手帕,递给沈梦:“真的不好意思,我这几个小兄弟没文化,就知道惹祸,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来,这块手帕是新的,你擦擦手。你看,你手上可全是刘全的血啊。”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声音低沉而温润,眼角始终带着笑,让人无论如何看不出来他是这张牙舞爪的社会青年的老大哥。
沈梦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手掌上的血,说道:“你们不好好做你们的那档子生意,跑到人家一个小饭馆里打人,是不是太嚣张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北海市好像有警察局啊?”
男人点点头,饱含歉意的说:“那当然,都是我们的错。您看这样行不行,这个小兄弟的医药费我全出。”说着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拿出来交给沈梦,那一沓约么有三四千块。“如果不够,你可以再找我,缺多少,我补多少。”然后他冲身后的几个小弟说:“刚才你们对沈大小姐动手,虽然说不知者不怪,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仿佛一瞬间,他说的话就好似夹带了冰雪,凉意凛然,不容置喙。
几个小弟互相看了看,知道没有二选,踌躇了一会儿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对着沈梦开始抽自己耳光。
沈梦不明所以,却也不阻拦他们。饭馆的客人们见势不妙都溜掉了,整个饭馆就剩下这一众人。
“好了,没事了,你的钱我收下,你的人赶紧带走吧!”沈梦挥挥手,扭过头来看望王大炮。
“大叔,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还没,不过我感觉快了。”
“你银行卡密码多少?”
“我尼玛……”王大炮想要咆哮,头颅上的伤口又刺痛起来。这时120的救护车已经停在了路边,童震把王大炮抱起来放在担架上,协助医护人员把他担进了车厢。
高大男人让手下的小弟把半昏迷的刘全架走了,临走前仍然满脸暖笑的不住道歉:“实在是对不起,以后保证不会再发生了,另外,如果方便的话,麻烦待我向沈叔叔带个好。”说罢便离开了。
童芸和沈梦也上了救护车,留童震收拾残局,她们陪护王大炮去医院治疗。
到医院拍完片子,显示有轻微脑震荡。并且因为失血过多,王大炮身体很是虚弱。医生帮王大炮做了消毒包扎处理,安排他住院治疗,每日观察病情。看来拳击手烧烤店需要停业几天了。
王大炮躺在病床上输液,童芸跑到医院附近去给他买水果,剩下沈梦和他一屋。沈梦坐在他床头玩手机,似乎刚才未尝发生任何事情。这样云淡风轻,确实不像个千禧年出生的小姑娘。
“我说,你下手可真厉害,这家伙把姓刘那小子打的。”为避免尴尬,王大炮挑起话题。
“哦”,沈梦头也没抬。
“谢谢你替我出头,我这独在异乡为异客……”
“得得得得得,说你老古董你还吟上诗了,不用谢我,我就是看那个傻逼不顺眼。”
“那个,那个大高个儿,好像特别给你面子,你们认识?”王大炮问,他感觉这个问题并不会得到正面回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沈梦放下手机,瞅了瞅王大炮半死不活的丧模样,眼珠子转了又转,说道:
“你说双面虎啊,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