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主任走进办公室,眼皮耷拉着,长久没有染色焗油的凌乱头发灰白干枯,如同一场秋风后的衰草。

在档案柜旁边的茶几上拿了双层玻璃水杯,从不锈钢热水壶里倒了水,杯子里的龙井叶子竖立起来,却不很齐整。

对于办公室里期待着与他打招呼的三张嘴巴六只眼睛还有三副即将绽开的笑脸,他视若无睹。确切地说,他目不斜视,如入无人之境。

他拖拉着脚步走出去,有点驼着的背,在办公室门口左拐,消失。

室内的三张僵硬的笑脸面面相觑。J说,好像没睡醒。L说,电压又不稳了。我说,情绪异常低落。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在他的办公室里反锁了门,在里面做着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根据后来与他闲聊的结果猜测,他之前反锁自己在办公室里,不是闷头打游戏,就是练毛笔字,要不就是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烟,左手握着茶杯,面朝右侧窗户,望着窗外的一株年轻的银杏树发呆。

那会儿,阳光正好,他也倒会享受。让每一个敲他办公室门的人无果而归。人们猜测着他或许窝在沙发上补中午没睡够的觉,或者给领导写材料,或者闪了个面跑出去逛。

后来,他过来给杯子里续水时,看我一个人在,便又在对面的桌子坐下,打开电脑,一声不吭玩起游戏来。这个时候,我知道他是天王老子也不怕的。

看来,男人每个月的那几天情绪低落期,真不亚于女人。


我一直有一个习惯,不管在哪里,如果我周围认识的人不高兴,那我心里也郁闷,为了我自己不郁闷,我会想着办法让对方高兴起来,起码情绪不再那么低落。

我说,主任,我今天是请假两周后第一天来上班,早上没去你办公室打招呼,你不会怪我吧。他摇头,没有啥。

看你下午心情不好,神情很疲惫,是中午没午休吗?他又摇头,叹了口气,不是。

娃最近乖着没。主任的右手从鼠标上离开,在那没有光泽的灰白头发上捋了一下,眼睛离开电脑显示器,很无奈地从天花板扫视到门口楼梯拐角,深深叹了口气说,唉,就是娃的事,让我心情糟糕透了。

他的脸有点涨红,我看到他近视镜后面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娃最近都压力大,毕竟高考一天天临近了。我说。

娃中午回来直接进她房间,一句话不说,连饭也没吃,下午上学时间又去了,没吃没喝,也不知道早上吃饭了没。主任的声音有点哽咽,他连忙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掩饰他的失态。

我从没有想到这个被称为“电压不稳”的男人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这一面都是因为自己的孩子。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孩子现在的任何行为,大人都深不得浅不得,看着孩子不高兴,大人心里只是揪心,其他的什么都不太好做。

孩子去学校后的两个小时内,他依然无法不想孩子在学校是怎样的状态,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建议他给班主任打个电话,把孩子在家的状态说一下,让老师开导开导或者密切关注下动态。

他摇了摇头说,怕孩子知道。我说,别让老师给孩子说你打过电话啊,他还是摇头。

那就在孩子下午放学时给她打个电话,问一个其他的事情,比如在家有没有看见爸爸的什么书,听听孩子的声音是不是高兴。这样也就放心了。

这倒是个办法,他说。

你也别担心,孩子的情绪和大人一样,也是一阵一阵的,说不定这会儿和同学在一起又很高兴呢,把中午的事情都忘了呢。他点了点头,嗯,这也倒是。

下班后,叫上L,我请客咱去吃个烤肉什么的,顺便呢,喝点小酒,怎么样。你看,我前阵子腰疼的厉害,现在好多了,凭着也值得庆祝下。

主任笑了,我不去,要去你和L去。我这会儿心情好多了,下班后得和你嫂子好好谈下。

他最终也没有答应我的邀请。他的心思一直在孩子身上,整个下午,自始自终没有离开。我能太能理解他的心。

都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可这个下午,我看到了一个父亲的揪心烦恼,他眼里闪动的泪花明明白白告诉了我。

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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