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葬礼

一种葬礼     

有些事情我们很不愿看到其发生,而到了某个时段,它却会接二连三的发生。

或在医院,或在家里,有时候是医生通知,有的是亲眼看见,或平静安详,或恋恋不舍,死者停止了生命的活动。

一阵呼天抢地后,亲友们被通知到位。组织一个治丧委员会——这应该算是不用去公安局登记民间合法组织。办了各种手续,决定了良辰吉日,死者家里的厅堂中摆起祭台,点两根白蜡烛,搁一个香炉,亲友们来时拿上三柱香,点了之后对着遗像拜三拜,然后插在香炉里面。来的人如果是死者的同辈或单位同事,则要带来一个花圈,花圈是在附近的小摊贩上买的。据说每个居民小区附近都有一些这样的店,虽然平时没看到,但到了这个急需要买的时候,往往很容易找到。

到了出殡的前一天,委员会的同志们聚在一起,缅怀、守夜,这一夜,有的人倾诉,有的人倾听,有的人端茶送水,有的人打麻将或者斗地主。天亮后,参加葬礼的陆续的来了,也有不参加葬礼直接去餐馆的,那就不用这么早来,进门前先烧点黄纸,进门后烧香作揖,然后等待,等到一定的时候,交通车来了,如果是逝者是老人,也许会敲锣打鼓,如果是年轻些的,就不能那样高调。留一个人在家里,守着祭台,打点家务。孝子或者兄弟捧遗像,缓缓出门上车,据说路过的门户,都应该给别人门上贴些红纸。车队的每辆车上都挂着黑花,这并不能避免路上其他车胡乱抢道。

殡仪馆往往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而且几乎每天如此。车上下来的人表情是各式各样的,有的悲伤,有的肃穆,有的惋惜,有的看着自己的手表、脑中想着一天的计划,有的左右顾盼、寻找其他车上有没有下来的熟人,也有的说说笑笑、因为在平日的生活中,很少看到其他同行者的身影……有些时候,会有或多或少的媒体人士拍照、摄像甚至采访。舒活舒活筋骨后,会有人发白花,与黑袖章一起表达哀思。

告别的时间很短,小车把蒙着白布的逝者推来,让他在人生道路上最后做一次主角,告别室有的大有的小。如果给了钱,就可以用大的,亲朋好友,同事领导,列立两旁,场内飘扬着略带“滋滋”杂音的哀乐或者其他音乐。或冗长或简短、或悲痛或官腔、或情真意切或装模作样的悼词之后,所有人怀着不同的心情绕场一周,便由特定的人推向焚化炉;如果没有钱,就只能被安排在小室里,同样是悼词和绕场一周,却远没有大场的那些排场,当然耗时也短的多,最后也是同样的被特定的人推向焚化炉。这时会有人通知留守在家里的人,可以把祭台上的白蜡烛给灭掉了。在告别室到焚化炉之间的那段路上,总有人会匆匆赶上推车的工作人员,悄悄塞一个红包或一包烟给他,工作人员也不推辞,很友好的迅速放进自己的口袋,环顾四周确认一下没人看见,便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着本就没有停下的脚步,他们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跟趟在车上被白布蒙盖着的那张脸一样沉静。据说,有了这么一个过程后,捡出的灰会纯净一点。

等待是漫长的,往往是45分钟到一个多小时不等。诸位活着的人在一个大厅内等着,听到点名,便去那个比食堂里的大不了多少的窗口领骨灰。这时候有的老人就会嘱咐:“盖上骨灰盒盖子的时候可千万别让自己的影子映在了盒子里面”,也有的老人会嘱咐其他的事情。抱着盒子的人和抱着遗像走在前,其他人在后面整齐的排成两队,缓缓走出,一出门,便有砰的一声,两边有人放彩带,这彩带也是买来的,有的人没有出钱,就没有。这时队伍的后面就出现了三个人,一个吹号,一个打鼓,一个指挥,他们吹的很难听。有时候吹的是《春天的故事》,有时候吹的是《心太软》,有时候吹的是《两只蝴蝶》……直到像和盒子上了车,吹鼓手们就有说有笑的往回走,互相数落着对方刚才哪个音符吹走了调,然后跟上下一个队伍……

这时候队伍分成了两队,有的人上山,有的人不上山。不上山的人也分成了两队,有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有的人直接到约好的那个餐馆去了。到了山上,遗像与骨灰先行,后面丫丫杈杈举了很多花圈,然后到一个指定的地方一把火把花圈烧了,继续往前,到了预先已买好的方位,叫来泥瓦匠,坑不大,可以放下一个骨灰盒,有的可以放下两个骨灰盒——那叫合墓。先在坑里铺上一层黄纸,点燃了,烧起一个火堆,有人给在场的人都发一点黄纸,大家按顺序把手上的黄纸与白花放进火堆里,在这封口前的最后仪式上,每个人眼里都噙着泪水,有的人是因为悲痛,有的人是因为烟熏。烧完之后,坑底便有了一层灰,这时把盒子放进去,泥瓦匠们搬来盖子,对齐边,盖上去——这时又会有老人善意的提醒:盖盖子的时候可千万别把自己的影子给盖在了坑里——封住了口之后,就完结了。墓碑不用当天立,等若干天后,由至亲给立。所有人都往回走,往回走的过程中,抱遗像的人一定要把遗像反过来抱,也就是遗像的背面向前。

到了家里,不能直接进门,参加过葬礼的人都要跨一个火盆,跨过之后,有的人进屋,有的人就此告辞,告辞的人都是不去约好的那个餐馆的。到了吃饭的时间,大家就去约好的那个餐馆了,到那里会遇到事先已经到了那里的一部分人,中途又会来一些人。逝者的至亲给每一桌发些烟,感谢大家的到来,开席后又轮桌的敬酒,再次感谢。席间大家劝慰着逝者的至亲,并为其规划之后的事情,然后渐渐的渐渐的,话题就扯到其他不相干的事情上去了,有时候,甚至会哄堂大笑。到了此时,对于逝者的怀念已经淡了,人们总喜欢说一句话:去者终须去,所以这笑声便成了“一切向前看”的代表,对于死亡的尊重,便荡然无存,每个人似乎都又有了笑看一切的勇气,一个个都可以藐视死亡,继续“向前”过自己的生活了。“忘却”的过程,就是以此为开端的吧。

宴会完毕,众人纷纷起身告辞,逝者的至亲给每个人发一份毛巾+香皂,又一次的感谢诸位的到来。然后,治丧委员会的成员们回到家中,按照“懂规矩”的老人们的嘱咐,收拾打扫。晚饭的时候,由死者同辈最小的兄弟端来一碗饭,把筷子直直插在碗中间,叫一声:“哥(姐),吃饭了……”,然后把碗放上供台,这个过程被称为“叫饭”。一切安排妥当,便告了辞,让逝者的至亲自己安静的独处。到了年关,逝者同辈还应该来拜访一次,这次须带些黄花,也是烧香作揖。过年期间,逝者的至亲是不可以登门到亲友家里去的,直到初七,或者十五之后,方可将遗像收了或者烧了,像框砸碎,再把香炉砸碎,祭台撤了,生活便渐渐的或早已走上了正轨。 22:48 | | | |

收藏于 2007-04-26

来自于百度空间

文章有问题?点击这里反馈给我们

你可能感兴趣的:(一种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