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慕宸海
一个人靠窗坐着，看外面那个被阴霾笼罩着的世界。行人匆匆而过的脸，和远处若隐若现的红叶一样，模模糊糊。
“这么大的霾，你怎么又忘记戴口罩了？”耳畔又响起了那个轻柔的声音，我蓦然回首，身后除了不那么明净的空气之外，别无其他。
雾霾时时都有，口罩也一直随身带着，只是你的身影，就如那绚丽的枫叶一般，炽热地燃烧过之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01
那时也正是秋冬之际，刚上大学的我，生活中处处充满着迷茫。临近期末，为了考试、论文、实践报告，每天抱着大堆资料去图书馆抢座位，烦闷又无趣。
忽然就想去某处坐坐，一个人，独自静一静也好。
那天的雾霾好重好重，后海本就不怎么干净的水面愈显得阴沉压抑。我看到一个环境还不错的静吧，就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模糊不清的脸。
静吧里的吉他声悠扬绵长，寂寥落寞的声音穿过整个屋子，在我的脑海里久久回荡。
这首曲子没有歌词，可歌者所要表达的孤独与惆怅却通过那不断变换的旋律诉说得淋漓尽致。
我怔怔地望着桌上的酒杯，看泪水一滴一滴落进去，和杯中的酒水乳交融，混为一体。
“怎么啦，一个人在这里掉眼泪？”
我一惊，慌乱地擦拭着眼睛。
眼前的男生微微笑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烁不停。
“刚才是你弹的曲子吗？”看着他怀里抱着的吉他，我轻声问道。
“我在你身后弹了这么久，你居然都不知道。”他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个曲子好悲凉，它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首民谣，李志的《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我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多么悲凉的名字。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失恋了？”他笑着在我的旁边坐下。
“只是有点烦闷，想要一个人坐一坐。”我轻轻摇着桌上的酒杯，看他擦拭怀中的吉他。
“看来你还挺懂音乐的，这会儿还没有什么人，你想听什么，我可以唱给你。”他笑着起身，目光柔和。
“都可以的。”我向他笑了笑，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身后。
他说，他叫张墨，是这家静吧的兼职歌手。
“你可真厉害，才大三，就做歌手了。”我笑着看他，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这算什么歌手啊，只是用自己的兴趣赚点零花钱而已。”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抚弄他的吉他。
他唱的是《天涯过客》，依旧是淡淡的忧伤。我把头撑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歌声。
“唉，你怎么又发呆了？”
“是你的歌声太好听了。”我转过身，看他低头微笑，白净的脸上微微泛红。
“哦，我一会儿还有事，得提前离开了。”
我这才发现，他手上的吉他早已换成了书包。
“女孩子家的，尽量不要一个人来酒吧。酒这种东西，会上瘾的，以后也不要多碰了。”
我笑着点头，目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越来越模糊。
我收拾好心情，看窗外的雾霾依旧浓重，可这个世界却不再那么昏昏暗暗，如烟如雾。
正待我转身离去时，看到了墙上贴着的歌手的照片，我呆呆地望着那里笑意盈盈的他，一时竟迈不开脚。
上课时老师一遍遍强调的重点，我从未记住过，可照片下他的电话号码，我看了几眼，从此便烂熟于心。
02
晚上坐在床上，对着他的号码发愣。
微信里忽然跳出提示，告诉我他可加为好友。
对着那提示信息，我看了又看。内心热切地想要窥探他的生活，可手却悬在半空，犹犹豫豫。
我偷偷翻着他的朋友圈，非好友只能显示十张照片。我盯着那几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生怕漏掉他的每一个笑容。
这十张照片里，有两张是他的自拍，我默默收藏，直到如今。
考试周伴随着雾霾天悄然而至，我早早起来在图书馆占到座位，整个上午却都在对着窗外发呆。
浓重的雾霾可以阻挡住我的视线，却无法阻挡我思念你的心。
那个午后，我抛下案头的书本，穿过重重阴霾，又坐到了那个静吧靠窗的桌上。
“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呢？”
他笑着走过来，在我的身旁坐下。
“太闷了，想一个人出来看看风景。”我回过头，看他言笑晏晏。
“雾霾这么重，哪里还看得到风景。”他笑出了声。
窗外的风景被阴霾所覆盖，可心中的风景却一直都在。我在心中喃喃自语。
“今天想要听什么歌？我可以唱给你。”他起身拿起吉他。
“都可以。”我淡然一笑。
他的歌声依旧美得让人沉醉，我闭上眼，想象着那蓝色的湖泊，像一颗宝石，晶莹剔透，湖畔的少年，抱着吉他，轻轻哼唱，眼眸像湖水一样清澈。
他唱的是《贝加尔湖畔》，那首我循环过很多很多遍的歌。
“这些都是我喜欢的歌，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哪一种类型？”
“这些也都是我喜欢的。”我回过神来，低头微笑。
“真的吗？”他的兴奋溢于言表，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我轻轻点头，在心里偷偷傻笑。
“你总喜欢一个人发愣吗？”他忽然问我。
“是啊，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傻？”
“不，你发呆的样子好可爱。”
我躲过他的眼神，低下头，双颊绯红。
这一次，我加了他的微信，是他主动加我的。
03
“你看你，雾霾这么重，你却总是忘记戴口罩。”张墨打开书包，掏出口罩，放到我的手心。
“这一次，我买了一包，以后就不怕你总是忘记了。”他笑着，拿出一包口罩，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握着口罩，在霾中望着他痴痴地笑。
北京的冬天好冷，他的手好暖。
寒假的时候，我待在家里，翻着他的朋友圈，听他讲每一天他所发生的故事。
今天他的朋友圈提到了我，昨天他和朋友去滑雪扭伤了脚，明天他要为表弟辅导功课……
“你是不是又在发愣了？”
“是不是又在想我呢？”
“是不是还总是丢三落四呢？”
每晚听着他的声音，夹杂着窗外北风的呼啸，甜甜睡去，直到天亮。
还记得玉渊潭花开时节，我们携手在树下看花瓣片片飘落，春日的风还有些微凉，我躲在他的怀里，用他的温度，驱走春日的料峭。
“这包口罩居然还在这里。”在他打开的书包里，我看到了去年冬天防霾的口罩。
“一直带着，习惯了，竟忘记拿出来了。”他笑着掩上书包，牵着我的手，走向另一树繁花。
那一年，过得好快，快到一转眼，就已是下一年。那一年，过得好慢，慢到直到如今，还回忆不完。
04
多霾的冬季总是会过去的，春日的天空是淡淡的蓝色，但看起来却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神清气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初遇时的美好，总会被时间一点点侵蚀，最后只剩下满纸苍凉和无尽心酸。
他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们相见的机会越来越少。有时候见面，只是寥寥几句，就又匆匆离别，有时候，相对而坐，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每天忙着考研，找工作，我每天忙着发呆，想他。
他已不再去那家静吧，我偶尔还去，即使他已不在，可那里依旧残留着他的气息。
“想你了。”
“吃了吗？”
“睡了吗？”
“嗯。”
“喔。”
“好。”
每一天，除了这些话，我们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有时候，两个人靠得好近好近，心却隔得好远好远。
那一天，我再一次来到那个静吧，看到之前我们坐过的座位上，依稀有熟悉的身影。他们两个相对而饮，谈笑甚欢。
我默默离开，看后海沿岸，游人如织。
有时候，雾霾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至少它可以阻挡住人的视线。
“她只是一个朋友，快毕业了，我陪她喝两杯。”他淡淡的解释使我无言，我默默转身，不再问下去。
园子里的花依旧在争奇斗艳，可每次经过，总觉得那耀眼的色彩触目惊心。花开之后，就是花谢。
张墨没有考上理想学校的研究生，在父亲的安排下，去了广州的一家公司。
“你一定会在遥远的南国寻找到自己的幸福，那里没有雾霾，也不适合人在凛冽的秋风中发呆。”
“我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们只剩一地的支离破碎，既然已无法弥补，不如就让它任风吹散 。”
我笑着摇头，看他的眼神掠过一丝落寞。
他没有强求，也许他也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模糊在我的泪光中，再也看不见。
那个夏日，阳光穿过树林，破碎了一地日影，还有我那时间很短，回忆很长的爱情。
05
明明是我先放手，可最后，放不下这一切的还是我。
朋友圈里，还是常常出现他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早已不属于我。
他依旧会弹着吉他为别人唱歌，眼神里是暖暖的柔光。
我依旧一遍遍地刷着他的朋友圈，对着他的笑发呆，直到看到他牵着别人的手，在花市里漫步。
花城里，一年四季都有花，那里才是真正的花开不败。
我默默地屏蔽了他的朋友圈，知道了他的动态，只能引起更多的神伤，洒下更多热泪在手机屏幕上。
06
又到了阴霾阵阵的季节，窗外的一切依旧犹如云里雾里，模糊不清。花城的深秋，应该还是天蓝水碧，温暖如春吧。
摸摸随身携带的口罩，我忽然心生冲动，想要看看他的最新动态。只是他的朋友圈，不知何时，早已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盯着前天他发的照片，我又出了神。他弹着吉他，和身边的女孩相视而笑，脸上满是甜蜜与满足。
我默默关掉手机，行走在满是雾霾的秋风中，止不住的泪水划过脸庞，一声不响。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不想回忆的我们，却总是在回忆。每一次回忆，都哭成了泪人。
明明是我先放手，最后却哭得像条狗。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