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长篇日更：辞职（10）马可，引燃两位大佬博弈的导火索
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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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记者，尤其是热线记者，很多时候都免不了一种命运，那就是被别人当“枪”使。
敌对双方，尤其是弱者一方，权益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会打电话投诉，经记者介入，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有一些新闻当事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马上不配合采访了。
这样的事，每一名热线记者都是家常便饭了。
自己准备了一番，带着满腔的“正义”要替当事人讨说法，最后，原先哭着喊着希望记者帮着讨说法的人，反戈一击，与他曾经的对手言归于好，一个鼻孔出气，开始共同对付记者。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被人当猴儿耍。这是一些新闻同行的自嘲。每到记者节前后，这样的段子就层出不穷。
马可作为一名热线记者，也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遇到就是遇到了，没脾气。
次数多了，由原先对当事人无限的同情，转为了带着有色眼镜来看他们。有的时候，还要在电话中一遍遍确认，会不会出现问题解决了，不同意采访了。得到确切结果之后，马可才去采访。
你是为了维护权益，我是为了完成采访任务。想到这一点，马可觉得挺可悲。
记得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是站在两个国家之间说的，但是把这句话，引入记者与被采访对象之间，某些时候，也并不为过。
这其实是一种偏执，是一种病。
马可觉得，自己患上了这种病，有的时候还很重。
在这种病毒的侵蚀之下，他的心开始变硬，没了生机，失去了弹性。
当一个人感受别人痛苦和幸福能力下降或麻木的时候，其实他自己的幸福指数也就下降到了低谷。
马可后来想，他离开单位，选择辞职，根这种情况或许不无关系。
2
随着采访经验的积累，马可被别人当“枪使”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成了新闻界的“老油子”，不像新兵蛋子那样容易被耍。但是千抵防万提防，马可一不小心卷入了一场事先无法预料的风波。
没有给别人当“枪”，却在一次不起眼儿的事件当成，成了两位大佬博弈的导火索。
提起这一笔，马可不知道该如何定义那一件事情的前前后后。
五味杂陈。
如今，当事人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可是回到当初，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战，可是够马可吃一壶的。
那件事之后的很长时间，不少新闻同行见到马可，就要谈起那件事。
那件事的知晓度，远远超出了马可报道一件新闻事实本身。正像那件原本普通的事件，猛然被推到两个利益集团对抗一触及发的位置难以预料一样。
那就是著名的“康宝莱”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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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宝莱是一种保健品。对于保健品，马可的朋友温博士有一个著名的论段，马可觉得总结得很到位。
温博士说，保健品嘛，别人送你点，该吃吃，该喝喝，如果要自己花钱去买，那就还是省省吧。
保健品能不能治病，这是个有争议的话题。保健品公司说能，但是国家权威部门说不能，而且有严格的规定，做广告，一出现带有功能性的字眼，立即严查，根扫黄打非似的。
有公司不服，天津出了个权健，销量大了去了，产品牛了去了，人员海了去了，结果怎样？树倒猢狲散！
无论什么样的保健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一特点，也成为从业者津津乐道，消费者苦不堪言的理由。
这个特点就是贵。比起成本来，保健品到消费者手中价格翻了多少倍，你就闭着眼使劲往后面加零就行了。只有加不到位的，没有生产厂家赚得心虚的。
所以提到保健品，人们的好印象不多。
但是有一家公司，公开要求员工的每位员工都要吃保健品，他们吃的就是“康宝莱”。
这条新闻线索，是马可从F城电视台一位同行那里获得的。
地级市的媒体，新闻战经历过两个阶段，先是抢新闻，争独家，后来争的劲儿过去了，抢的味儿不浓了，不同媒体间，记者私下里的关系都还不错。于是，相互分享一些新闻线索也是常有的事。
马可接到这条线索，同电视台的朋友一块前去采访。
康宝莱据说可减肥。公司的老板在办公室里放了一个体重器。每个员工挨个过磅，按堆儿来。
每人站上去，得出一个数儿。不是要拉到市场卖，而是根据这个数给你配康宝莱的量。体重超出标准体重的，需要喝康宝莱，必须减肥。体重低于平均值的，亚健康，需要喝康宝来，应该增肌。有一个小组，二十几个人，每人轮着站，不是高就是低，一个一个都被老板派了量。
说怪也怪，有一位女孩出现了。
一声不吭，大长腿，大长发，大长睫毛大长臂。人长得周正，皮肤也白皙。
她大小姐往体重计上一站，全场都傻了眼。天啊，一斤不多，一两不少。正正好。
全场惊呼。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心里那个喜啊，估计一个劲地感谢爹娘给的基因好。
所有人包括这个女孩在内，都以为她可以躲过一劫的。但是老板站起来，走到女孩边，让她先下来，再让她上去，反复好几次，数字都一样。
每重复一次，众人就笑一次。
老板很严肃，平时没几个敢在他面前嬉皮笑脸的。但现在，许多人都巴不得他出点丑。
他也很配合，把一个商人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
每月上千元，逼着你喝保健品，不然不用来上班。
孩子上学的钱，家里房贷的钱，先不要考虑，先喝保健品。这种想法，估计也就这位老板想得出了。现在他出了丑，他的手下反倒脸上很高兴。
4
中国有句老话儿，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板腆着大肚子，在体重计前兜了三圈儿，之后回到座位上，写下了给这女孩的配量。
一斤不差，长成一个美人胚子，康宝莱照喝！
这下办公室里开了锅。女孩没说话，甩了下长头发，眨了下大眼睛看着同事们质问老板：凭什么？！
个个愤不过，都替女孩鸣冤屈。
老板大肥手使劲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响，屋里顿时静悄悄，一群乌鸦口渴了，四处嚷嚷找水喝，那是刚才。如今桌子猛一拍，情景突变，树上七只鸟，开枪打下一只，还有几只？
很过时的一道脑筋急转弯儿题了。答案是，树上没鸟了。办公室的现实情况是，所有人都闭上了自己的鸟嘴，瞪大了鸟眼，看着老板那鸟样儿。
老板抬起拍桌子的那只手，用嘴吹了吹，脸上挺得意，眼里有神气儿。好像刚才那一响，不是一个胖男人拍了下桌子，倒像一个神枪手击毙了一只兔子。老板吹了吹手，像枪手吹了吹枪。
神情惊人地相似。
老板翻着母狗眼儿，打量了周围一圈，一字一顿地说：“她的体重刚刚好，喝着代餐多保持。”
天啊。这原来是提前打预防针儿啊。众人一声嘘，狠得牙根儿痒，佩服老板真是个老江湖，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天才。
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可采访完之后，立即大篇幅写出了报道，报纸在显著位置刊登。
报道抓的都是铁证，文章写得字字见血。马可很过瘾，读者很解气，可是就是这篇报道，马可卷入了一场事件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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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遇到危难时，总有一个人为他挺身而出。
那就是记者部的高主任。上次因为报道女孩日本受辱事件，总编把马可往死里批，高主任把马可往活里救。那是救命之恩啊。
现在，马可又陷入了一场舆论的漩涡中心，高主任又成了马可的及时雨。
记者部里，设两个主任，一正一副。马可写这则报道时，高主任休班，副主任当值。好新闻，抢先发，报纸抢过了电视台，第二天独家报道了这件事。
大快人心的新闻发出，多是喝彩声一片。但是马可报道了这篇文章，去接到了亲朋友好友的提醒。
先是最知心的朋友风雅颂给马可打来电话说。他声音急急地质问：马可，你是不知道还是咋滴，又让人家当枪使啊？
马可头一大，问怎么啦？
全F城都知道了，你还端着明白装糊涂？风雅颂说完，低声骂了声，半混（二百五），迅速挂了电话。
刚放下电话，高主任把马可请到了记者部北边的吸烟室，开始给他好好谈心。
高主任说，报道这则新闻，音录了吗？
马可说录了。
照片拍了吗？
马可说拍了。
高主任说，那好。我再问你，有没有收别的什么人好处费。
马可说，没有。
高主任说，我信你，咱的新闻没毛病就行。但是你要有思想准备。
高主任是个乐观的人。这一刻，他说得如此郑重，甚至有点疑神疑鬼的，让马可觉得如临大敌。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篇没有争议的新闻报道，被这么多人关注，而且又让这么多人为马可担心。
马可不明白，需要一个答案……
随着高主任的讲解，马可渐渐明白。原来一篇新闻，背后涉及两位大佬，他们博弈无门，正好借着马可的报道，撕下面具开战。无意间，马可马了一场商战之中的“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