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你的监牢有多大?

从泰国回来休息了几天,就带着孩子回乡下的家,山阴道旁,一人高的玉米绿意翻涌,满目苍翠,棉朵白云挂于树梢,背景是起伏的山脊和水洗蓝的天空,风光之美令人目不暇接,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探亲就是旅游,忧郁情绪一扫而空。

回到家,一眼看到葡萄架已覆盖半个院子,一串串绿莹莹的葡萄悬于架下;黄瓜,梨、枣等瓜果已挂满枝头,连小葫芦也来凑热闹。

此时南、北各省市水患严重,很多家庭的命运就此改变,但是中原历来是风水宝地,自古就有"得中原者得天下 "之说,“逐鹿中原,方可鼎立天下”,当然“中原乱则天下乱”,这里不敢有祸患。博古通今的爸爸教小时候的我做文,描述我美丽的家乡,开头是这样:鹤鸣九皋,声闻于天;雄鸡一叫,三县(我家位于嵩县、伊川、宜阳三县交界处)皆晓。然后我就接不下去了。他又说我们的村子位置好,“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背山(其实就是丘陵)面水,我的家乡只会因水而变得更美,久已干涸的季节性河流——凤阳河如今溪流潺潺,水草丰茂,而且清澈见底,干燥的丘陵因有水而变得灵秀。每个下午,我坐在河旁的树下看书、刷朋友圈,小女和小侄于河里戏水,清风徐来,带来青草的芳香,蝉噪鸟鸣,一片幽静。农村青壮年人多外出打工,只有老弱妇幼留守,行走在鹅卵石上路上几乎难见人影。

晚饭时,爸爸又一次说起农村的各种好:山清水秀,空气好,凉爽;不像城里人一样无论刮风下雨都得上班;吃的都是时令菜,掐尖尝鲜,房前屋后的豆角、青椒、茄子、西红柿……随吃随摘,没打药;所有的路都已硬化,下雨天也没有泥泞。说着他递给我刚煮好的玉米,清新扑鼻。

“我们都是野百姓”,爸爸说,“城市里的房子像一个个火柴盒,住在里面像蹲监狱”。他只要来我家,上午来,下午必走,如果有事耽搁了,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推推这个门,关关那扇窗,起坐不宁,吸烟吐痰各种不自在,这画面每每让我想起来笼子里的老虎,每次他走也如虎归山。

他怀抱小孙打开播放器,跟着曲调随口哼着“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听完又来段申凤梅的“一支将令往下传,马岱将军你近前,自从你们弟兄归了汉,随定山人许多年,你兄为国把命断,单撇将军保江山,山人领兵取中原,天水此战你当先,那姜维出阵你迎战,战姜维只战到,红日滚滚坠西山,诱他催马将你赶,莫让他转回天水关。”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他就是那个指挥若定的“山人”。

我想起他年轻时,农闲或者雨天,坐在房檐下拉二胡,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颇为哀婉,陶醉得浑然不知世事,但于我而言那真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一听这声音我脑袋立刻涨大十几圈,大概是唐僧念起紧箍咒时悟空的感受。已近三十年没见他的二胡了。

他对于我这种有事没事就往外跑的行为不以为然,但抱有“同情之理解”,并不反对。他知道我的执拗,也深知人老言轻。不像我妈那样一遍遍唠叨要我生二胎,我早已打破“没儿就是无后”的精神牢笼,爱生才生。

此时有个朋友为情所困,远遁疆藏,但天地并没有为之一宽,依然是难逃牢笼,深夜里哭泣着敲下一行行疗伤的文字;一个烦恼的人来到寺庙,居住数日问老僧,“都说佛门净地,为何还是烦恼?”,佛门是净土,但众生的心灵却不是净土,你的太多烦恼和痛苦,来源于执着错误东西的心灵尘埃。扫却尘埃﹑烦恼,才能摆脱牢笼。

村子里有一年逾九十的老妪,平生足迹未出百里,似乎并没有画地为牢之感,悠然自得;一个在北京读完播音专业研究生毕业的漂亮女孩,回到县城后不堪落差,跳楼致残。

《大话西游》里深陷牢狱的唐僧面对来搭救的徒弟说:我们师徒四人这次取西经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原因是我们不同心协力,所以被妖魔得逞。既然是这样,我在这个监狱里跟在外面有什么分别呢?外面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监狱罢了。

如果内部不和谐,或者说内心不和谐,外面于我们而言只不过是更大的监狱,而且牢笼如影随形。

所以深处战乱、衣衫褴褛的庄子可以神游太虚,而小王子的作者圣埃克苏佩里身驾飞机巡游太空,却发现了地球的真面目:其实许多个世纪以来,道路欺骗了我们……它们避开贫瘠的土地,岩石和沙地,它们迎合人类的需求,从水泉延伸向水泉。它们引领农民从谷仓走向麦田,睡眼惺忪的牲畜在黎明迈过厩房的门槛,沿着它们走进晨晖里的紫花苜蓿地。它们连接着不同的村庄,因为这些村庄的人要通婚。就算有道路穿过沙漠,那也是欢乐地在许多绿洲之间蜿蜒前行。这些曲折的道路就像宠溺的谎言般欺骗了我们,让我们在旅途中遇见如此之多的肥沃土壤,如此之多的果园牧场,所以长久以来我们对这座监狱有着美好的印象。我们误以为这个星球是湿润和温柔的。

地球即监狱?

最后想起一句不想关的歌词: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 , 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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