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聊斋志异卷一｜14、种梨

原著：蒲松龄

白话：数峰无语

有个乡下人在集市上卖梨，梨特别甜，可价钱也贵。一个着破衣烂衫的道人站在车跟前，那乡下人赶了好几遍他也不离开。乡下人恼了，大声斥骂。道士说：“你这一大车梨，我就想要一个，这对你也没有什么大损失，为什么要发火？”围观的人也劝卖梨的：你就挑一个不好的，给他，他不就走了。可那乡下人执意不肯。

旁边酒馆的伙计见那乡下人嘴里不干不净，喋喋不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出钱买了一个给了道士。道士拜谢之后接过梨。他对围观的人说：“出家人不吝啬，我这儿也有很好吃的梨，拿出来供大家品尝。”

有人说：“你要是有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吃啊？”

道士举着手里的梨说：“我需要这个梨作种子。”

说完，他拿起梨就啃，吃完以后，抠出梨核，取下肩上背的铲子，在地上刨出几寸深的沟，盖上土。他又向集市上的人讨开水浇灌，集市上爱看热闹的人跑到旁边路边店讨来滚烫的开水。道士接过来浇在土上。

神奇的事发生了：只见嫩芽出土了，慢慢长大了；一会儿就长成了树，树叶茂盛；一会儿就开了花，不一会儿就结了果。又大又香的梨子结满了树。道士就从树上摘下梨子送给围观的人，一会儿就送完了。完事以后，道士拿起铲子就砍他的梨树，叮叮当当，很长时间才砍断。然后把带叶子的树干扛在肩上，非常从容的走了。

道士作法的时候，卖梨人也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直看得目瞪口呆，连梨都忘了卖了。等道士离开，他回头一看自己的车子，发现梨都没了。这才回过味来，原来刚才道士派发的都是自己的梨。再仔细一看车子，发现一个车把没有了，并且是刚刚被砍断的。他心里十分气恼，赶忙朝道士走的方向追了上去。转过墙角，在墙根看到自己的断车把。这才知道，刚才那道人砍的梨树就是自己的车把。再找道士，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件事也成了满集市的一个笑话。

蒲松龄说：那乡下人糊涂呆傻，让集市上的人笑话是有原因的。每当我看到乡间那些没有爵位富有的人家，亲朋好友有所求的时候，总是很气愤的样子，并且合计说：“这是好几天的用度了。”如果有人劝他们救济一下有困难的人，就又气愤了，又算计着说：“这够十五个人吃的了。”甚至于父母兄弟之间，因为很少的东西也斤斤计较。等到他鬼迷心窍，聚众赌博，输完全部家当也毫不吝惜。等到刀锯架在脖子上时，想赎命也来不及了。这样的事，就太多了。所以那愚蠢的乡下人被人笑话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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