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木向野狼坑飞去。
易淮只身挪移,进入深洞后,他把自己贴在洞壁上。从洞底缓慢沿洞壁攀升,那些似乎经历岁月留下的沟壑,蜿蜒绵亘,仿佛是展开的人体经络平面图。一直攀升到洞口,洞口却是留下藤蔓走过的沟渠。易淮的胸口忽然炙热,他感知,槐树胎记焕发着光彩。那些飘忽且又灵异的藤蔓从身体里向灌木丛延伸。易淮的身体忽然绵软,轻如飘絮,化作溪流涌动起来。易淮幻化游走在灌木丛中,渐渐渗透进根系,融进了浩瀚无垠的幻空之中,仿佛无我,仿佛有我。
这是什么地方?原来到了七关最后一关,奈何桥。
桥分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窄愈加凶险无比,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行恶的人就走下层。过完奈何桥便可通往六个去处,即是进入六道轮回。
易淮收住身形,向桥上走去。阴阳使者忽然立在眼前,躬身施礼,“参见尊主。”
“使者早就知道深洞与七关相连?”易淮开口道,这能说话的感觉真是神奇。
“启禀尊主,属下知道。”
“本座不懂天机 ,尔等却是在与本座周旋,戏耍本座!”
“尊主恕罪,七关本是地狱之门,连接地狱的阴阳界口万般玄幻,又莫测高深。尊主尊位加冕日短,且在尘世长大,所以一切需要机缘。”
“假如本座今日不入深洞,何时得此机缘?”易淮忽然愠色。
“尊主恕罪。”阴阳使者不敢抬头。
易淮转念一想,何必难为于他,阴阳使者职责所在 ,像自己,这七关尊主的身份,亦不是对谁都能知无不言。转而问道,“深洞与奈何桥缘何相接,速速奏来其中玄妙。”
“是,尊主。”阴阳使者听出语气缓和,方抬头回禀。“深洞本是一阴阳界,而洞底,每到月圆之夜,银光入洞之时,便是奈何水借藤蔓与洞底之光阴阳交流幻化阳气之地。那洞底之人,意外置身光点之中,才能得以多年吸取阴阳精华,保持肉身不化。”
“可是,因何是这般昏迷状态。”
“灌木丛的灵珠子,本是极毒极灵之物。它可以幻化无穷力量,也可以迷乱疯狂。”
易淮心想,难道那位秦师伯就是迷乱中毒致死吗?他因何给师尊吃灵珠子?“本座想知道,洞底人如何唤醒?”
“明日月圆,狼王自会辅助尊主。”阴阳使者忽然颔首。
“退下吧!”易淮明白,这又是不能轻易泄露之天机,遂不想难为与他。
“尊主。”
“何事?”
“尊主回去时,不必幻化。用权戒启动胎记之光,自会空间挪移。”阴阳使者一边隐退,一边留下语声,并抛下一朵彼岸花到易淮手中。
易淮袍袖一甩,心中不免暗笑。地狱之鬼差鬼吏,只是看似冷漠 ,无欲无求,其实,常常会感知他们心中亦有冷暖,也许来自前世的人之常情。
易淮凝视这朵彼岸花,绚烂夺目,拿在手中,更是像一抹火焰闪烁。
易淮回到深洞,把彼岸花置于师尊怀中,然后回往医舍。在山口遇见银木和狼王,“参见尊主。”
“狼王不必拘礼。”易淮挥了挥手,瞬间来到隐秘之处,传音道,“狼王,今日月圆,刚刚阴阳使者言明,本座想唤醒洞底之人。”然后把洞底的阴阳界一事向狼王简要讲了一遍。
“尊主,既然阴阳使者责令找到本王,就一定与月圆之夜有关,既然无法预知,一切就等月圆之时再论。尊主带我进洞吧!”
进得洞来,狼王仔细观察洞内之人,当它见到彼岸花,忽然喜不自禁。“尊主高明,彼岸花在月光下,会焕发幻火之光,想必尊主已有主张。”
易淮一愣,不动声色,心想,原来阴阳使者心中通透,只是不愿挑明,不由心中暗喜,看来唤醒师尊指日可待。
皓月当空,易淮随着月光入洞,狼王却随着月光升到洞口。当那一缕银光聚到洞底人时,无数藤蔓想洞底伸来,奇香无比。狼王仰头嚎叫,突然,所有的藤蔓快速旋转,瞬间将狼王缠绕。狼王的血液沿着藤蔓快速连接到洞底人身上,此时洞底人已经被巨茧罩住,血液丝丝缕缕进入彼岸花心,彼岸花花瓣舒展,大如车轮,炫着幻火之光,化成新鲜血液注入他的体内。
易淮发现狼王被缠绕大惊失色,他凌空飞起,刚要出手斩断之时,耳边忽然传来狼王的声音,“尊主且慢,本王尘世之命已满,只是回归仙位,阴阳使者早就预知一切,所以不能泄露天机,我们就此诀别!”
易淮眼见狼王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张皮囊。可是依然嚎叫不断,仿佛与尘世诀别,终于把最后一滴血流尽。
易淮心中一痛,虽然生死天定,可是,狼王如此舍身成仁,其场面壮烈,让人心动。
银木盘旋在狼王周围,它不会流泪,却是随着狼嚎之声悲切惨叫,惨烈至极。
月亮躲到云里去了,被云遮住了悲戚,狼王与月亮的渊源,这引吭多年的情意,无人能懂,像一段尘缘至此结束了。
万物皆有情,无论如何表达,却是狼对月,这般情深缘浅。
洞内一片寂静,在海痕的照耀下,彼岸花渐渐枯萎。洞底人的呼吸渐渐恢复均匀,须发微微飘动,面色开始红润,眼睛缓缓睁开。
易淮看着卓春秋,双膝跪倒。
“何人?”
“易拂妖之子。”银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