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总，既然你们都已经商量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佘柳拿着刚打印好的签证资料听到了殷经理的声音，404会议室的隔音效果确实太差了。
谈年终绩效排名这么高敏感的事不该选个更好的会议室?不过这次的排名和晋升讨论怎么这么激烈，以往不都是和谐的很吗。佘柳皱眉快步走开了。
“佘柳，泰国签证又涨价了，旅行社送签有限制了，每天只有80本，你得赶紧了。”惠工总是出国信息一手传播员，为人热心，只是性子会容易不耐烦。
“是嘛？反正是公司付，我已经准备好资料了，1月份过去应该来得及，我先办起来，实在不行就落地签，反正......”
话还没说完，殷红来到佘柳办公桌前，“来一下。”
惠工看了看殷经理，面红耳赤，看来会议开的很不顺利啊。惠工已经是公司的专家级别了，对于这种排名晋升的事早已不在乎，她的世界是山水和单反镜头，只是看到殷红这么生气很惊讶，难道跟佘柳有关，但是佘柳今年因为生了肺炎，请假了一个月，不在这次部门内部争夺排名之列啊。
佘柳脚步紧跟着殷经理，仿佛是为了配合前方的情绪，但内心出奇平静，毕竟排名会落在后面，殷经理已经三番四次跟她打好招呼了。抛开这次病假，今年的业绩是部门内数一数二的，但病假的事实无法避而不谈，列入绩效前10%是不可能的，其他部门的经理们是不会同意的，没有道理，既是自然。
还是404会议室，暖气还没有关，走进去的时候仿佛还能感受到刚刚领导们的激战。
坐定后，殷红看着佘柳，“我就开诚布公的谈了，我现在就想问下你，明年你生孩子的可能性大不大？”
佘柳实在是有点懵，这个问题来的很是时候，结婚3年了，确实该考虑了。
“领导，你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突然。”
“那我就直接说吧，”殷红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太过突兀，“我之前跟你说过，让你明天加入年总，梁总和林菱的IF项目，这样明年给你拿一个senior的职称和公司奖项。不过今天会上发生了一件非常不爽的事，你也知道是关于绩效排名的，但排名我们4个部门经理说白了已经有默契了，会议快结束了都，什么问题很顺利，谁知道最后年总和林菱来了那么一出。”
其实，我们这个部门说大不大，也就20多人，但又分成4小部门，梁总掌管其中三个部门，向年总汇报，赵云管一个部门，直接向年总汇报。这个架构确实是部门新人也要花些时间理解理解。而老员工们也是在组织机构调整时才厘清汇报关系。
“原来大家已经说过了，我给方圆搞了一个senior，本来这个是你的，你也知道的。你请了一个月，”殷红准备把整个故事告诉佘柳，看得出来，殷红从心底还是跟佘柳挺贴心的，“黎彦他们部门一个部门优秀员工，赵云一个公司优秀员工，林菱一个总经理奖，结果突然年总对着林菱说，哎去年不是说要给杨凯磊一个专家吗？结果你知道吗，林菱立马搭腔说，对，今年我要给评杨凯磊提专家。我们全场都那什么，上海话说是，都ai掉了。”
殷红也说不上来对她自己的新新上海人身份持什么态度。总是上海人，上海话巴拉巴拉的。
说了那么多，佘柳也大概知道故事的大概了。既然全场惊呆了，也就说明，专家这个事情，是年总和林菱两人私下的讨论，包括林菱的直接领导梁总也全然不知。虽然林菱和年总的关系确实很好，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但谁也没有想到私人关系好到左右公事，而且还是这种关乎部门人员直接利益的事。
“那我当然是不同意的，我没有忍住，我直接黑脸了，我说那我要提雷磊做专家。然后赵云说我也要提谢明明做专家。”
雷磊因为去年做了一个项目，拿了奖和senior，佘柳和雷磊也算是部门的好搭档了，品性和工作能力都相互认可。谢明明也是业务能手，确实是专家的人选，至少在大家眼里，远胜过杨凯磊，毕竟几个月前，关于杨凯磊要离职，林菱和梁总承诺给他专家他才留下的传闻佘柳也耳闻过。
“我是第一个出来挑事了，我就是受不了林菱这样，仗着和年总关系好就为所欲为。后来年总问梁总的意见，梁总说那明年你们各评本事吧，今天专家的事不提了。以前林菱紧贴着梁总，现在年总来了，都不跟梁总商量了，直接抱着年总大腿，梁总估计也不爽呢。”
听到这里，佘柳也不明白，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这种领导之间的八卦，她也乐意听。
“刚开完会，梁总把我拉进去训了一顿，他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之前说的明年让你进项目组，然后给你senior，今天我在会上冲撞年总，要让雷磊跟杨凯磊竞争明年专家，他说，评专家肯定要带项目才有业绩，那明年到底谁进项目组，到底要保谁，保林菱还是雷磊。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他也提醒了我你可能会生孩子。”
说到这里，佘柳也明白了为什么她被拉进来第一个谈了，以及生孩子的事。
现在摆在殷红眼前的有两个选择。让佘柳进项目组，做业绩，明年做senior。让雷磊进项目组，做业绩，明年和杨凯磊竞争专家。她只能做一个选择，她要确定先保谁。
一旦她要先保佘柳，佘柳明年选择生孩子，那么，她今天公然顶撞强势出名的女强人年总，最终，佘柳因为生孩子高级拿不到，雷磊又没有项目组的业绩，什么都没成，简直蠢到家了。但如果先保雷磊，那么故事就会像会议上亮说的发展，各凭本事，专家其实已在囊中。
到底保谁，一切就取决于，佘生不生孩子。总之，殷红不能在已经惹怒年总的情况下，最终明年什么也捞不到，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领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没法准确的告诉你我生不生，我确实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准备顺其自然，那么，明年确实有可能。但我也说句实话，我想进项目组，不管最终拿不拿senior，我想有个好机会学习和锻炼。如果有可能，最折中的办法就是我和雷磊一起进项目组，这样，我们共担业绩，最终都能占一个名额。”
佘柳确实是一个思维冷静的人，这也许也得益于她之前做过HR，又被公司总经理相中做过贴身秘书的缘故。如果不是不喜秘书事务的纷杂和对权利酒桌的厌恶，她已经跟着老板走高枝了。谁都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跟老板走，也许在她的心里有她自己的坚持和骄傲，那些问她为何不跟着老板走捷径的人，在她眼里，只有傲慢。
殷红说，我心里还是想要先保你的。我回去再想想怎么和年总谈。
她看了看手表，“都快5点了，不说了，你周末回去也再想想，今天周五，我得早点走了，不然又堵在路上了，我儿子要吵的。”说完就起身准备要走，又看着佘柳欲言又止，最后她说，“不管怎么样，我认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家庭，你绝对不要因为职业发展而影响生孩子的计划。女人在职场，没办法的。”
佘柳看着殷红，莫名想笑，殷红之前因为怀孕生孩子，直接从总监提名名单中被拿掉的事她是知道的。其实佘柳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我只想进项目组而已。“职场女性”这四个字带着一种不直白的偏见，自进入职场的第一天就如影随形。
一想到她的儿子，殷红感觉什么烦心事都没了，34岁生的孩子，避开了高龄产妇的手环，跌进宠娃宠上天的后半生。
佘柳慢悠悠的回到办公桌，跟同事们一双双好奇又疑惑的眼神交汇后坐定。她止不住想笑。
职场法则里的非灰色地带，仍然拉锯着每一个新老员工的心。
方圆说，我先走了啊。
方圆大概是最大赢家了，一个senior是原定的，但今日混战中因为大家都对杨凯磊不认可，生生的公司优秀员工莫名其妙给了方圆。今天正好是方圆的生日，一个来自职场的惊喜。
佘柳看着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庆祝生日的方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为什么业绩平平小错误不断的人因为苦劳，预防离职等所谓“时机确实也到了”这样的因素完成职场大丰收呢。
“生日快乐哦！”笑起来的佘柳确实讨人喜欢。
“谢谢啦！”方圆快步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