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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苹果树下
文/大狗
晚餐过后,我和欧也妮约好,过会儿把那幅画拿过去,挂到她们的小教室中。
回到房间,我对着镜子,研究起自己的相貌。高鼻,宽腮,深眼,每一个部位都不够精致,甚至可以说粗壮,尤其和英国人相比。我惊奇地发现,对欧也妮的爱竟让我评判起自己的长相来。虽然对自己并不十分满意,但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理想,这就是初恋。
借这个时间,我拿出纸笔,给提奥写信。我并没有提及这份感情,还是就着我们共同的事业进行探讨。我谈到了很多画家和作品,尤其是米勒的《晚祷》,丰富而细腻,充满了诗意。正如莫夫所说的:“就是它!”
最后把《佩剑少女》的照片塞进信封时,我猛然想起为欧也妮挂画的事,她一定在外面等久了。我夹起那油画急忙出去,心里紧张而又兴奋,仿佛刚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过。
来到客厅,欧也妮正等在那里,手中折着给孩子们玩的纸玩具。我边笑边道歉,她却不在意。提起油灯,她领着我走出了房间。
去教室需要穿过花园,漆黑的夜晚带有几分凉意,苹果花的芬芳格外诱人。朦胧闪烁的油灯把花园映得奇妙而浪漫,然而这一切却都只是她那美丽身影的附属品。
欧也妮想把画挂在讲台上方的墙壁上,她举着油灯,为我照亮;我开始钉钉子。
“再高一点。”她盯着我的手,指挥着具体位置。
由于站得太近,她的胳膊不时会触碰到我的身体。每一次触碰都仿佛一股电流穿过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尽管高举着画框,我的余光还是被那少女的身姿所占据,心中的火焰随时就要蔓延出来。
欧也妮退后两步,望着油画点了点头,“嗯,干得不错!咱们走吧。”随即转身迈开了步子。
我一愣,才发现这离去来得太快,好像我就要错过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
“嘿,”我急忙跟了上去,“等一下!”
欧也妮边走边转过来问,“怎么了?”
我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喘了两口粗气,“做我的妻子吧!”
她惊住了,随之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你,怎么能……我有未婚夫!”说完便甩手大步离去。
在这棵苹果树下,我愣了很久。一阵冷风吹过,眼前飘落下苹果花瓣。
这就是爱情么?
次日,欧也妮没有叫我起床,早餐时也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还是那条上班路,路边的花朵却收起了笑容。一路阳光,也一点不觉得明媚和温暖。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白天依然做着卖画片的工作,我始终心不在焉。对画片的销量漠不关心不说,对前来购画的品位肤浅的顾客更是毫无耐心。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周,我终于找到机会向欧也妮再次表达我的心意,可事情的结果却更加糟糕:这一家子人想结束我的房客身份。正巧七月份我要休假,他们就借此机会劝我离开。我越是拒绝,他们越是强硬。
离开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一路惆怅地回到津德尔特,见到了满面慈祥的父母。梵高家族的成员向来位居社会重要地位,父亲却一直做着本地的牧师。母亲来自海牙,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怎么,在伦敦过得不愉快?”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
“如果你不喜欢那里,我可以叫你叔叔把你调到其他地方,比如巴黎。”父亲并没有看我,“或者,你也去做牧师,如果愿意的话。”
我并没有心思去想什么换地方,换职业。我心里明白,唯有伦敦让我牵挂。两周的假期本应是快乐的时光,可对我来说却纯粹是煎熬。多半时间我都独自待着,不想打搅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打搅。
津德尔特没有艳丽的风景。望着那熟悉的松树林,大片的田野,以及散落其间的水塘,我心中的苦闷得以慢慢减轻。坐下来,画两张素描写生,直到日头变成夕阳,把那片荒原照得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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