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散记（五）

我家小院是个充满自然气息的小院，除了之前所列数的柳木、丁香、葡萄、柿子与石榴外，那一条浅水沟所流淌过的，还有两片花，一片是院子正前方的太阳花，一片是紧挨着石榴的草茉莉。

太阳花俗称死不了，因其插枝就活的巨大生命力而得名。花茎高只寸许，连茎带叶都是肉嘟嘟的，上面顶着硬币大小的花，单瓣、多瓣都有，颜色更是多得耀眼。每年春至，好雨发生，那土地上便开始钻出嫩芽，嫩芽每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再过不久，花朵就在阳光之下昂首挺胸，竞相开放。红的、白的、紫的、黄的、单瓣、多瓣，虽不起眼，但胜在气势。我曾于阳光下细数，晒得头晕眼花，只数当天开得最旺的，也数到了两百多朵。无论谁来我家，第一眼总要落到花上，第一句总要赞叹：好大一片花。

这片花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之一，我每日欣赏，纵有两百多朵也舍不得掐，花谢之后更常常拿个小瓶子去收集花籽，细细碎碎如沙粒般的花籽攒了好几大瓶。

草茉莉的待遇与死不了相当，它的花籽黑圆饱满，形状像个小手榴弹，同样被我收集了好几大瓶。

相比死不了的小巧，草茉莉高大得像个巨人，足有半米，花籽也有黄豆大小。它虽不比死不了那样顽强，但也是相当坚韧的物种。最初只得一两株，但架不住它开花多、落籽多、生长快，很快便繁衍到一大片。

草茉莉的花都是单瓣，颜色虽多，但样子普通，也毫无香味，不起眼得很，但它也自有它的奇特之处，那就是会串色。只要花朵稍微挨一挨，花粉互相碰一碰，哗！了不得啦！一朵花上就能开出两三种颜色，有时候是半朵黄、半朵粉，有时候是白色打底，红色斑点，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最多的是两三种颜色呈条纹状排列，好像开了染坊一样。

小时候听故事，讲春天姐姐带了颜色来给大家，各花都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颜色不够了，梨花便把颜色让出来，自己开白花，也很美。我想草茉莉这样不起眼的花，究竟哪里讨得春天的欢心，奖励它这许多姿色？

除却这两种以量取胜、十足抢眼的花，远远的、在排水沟够不到的角落，还有一株无人打理也无人搭理的粉月季，正长在我房间的窗前。因为无人打理，几年来越长越高，足有两米，快够到房檐；因为无人搭理，它也无心讨喜，愿意开就开，不愿意开就不开，枝条随意蔓延，绿意纵横，颇有一股嚣张跋扈的味道。偶尔生几朵粉花，虽娇艳欲滴，也是大朵地开，毫不做作，更常常长在枝头俯视整个院落，大姐头味道十足。花期更不像死不了和草茉莉等小花一天便谢，一朵花从含苞到落尽往往长达一月，期间经风过雨，逐渐退色，姿态仍端庄，使人心生敬意。

这月季长在我窗前，白天，我发呆时常常看着它。夜晚，偶有风雨的时候，它也会化身鬼影，张牙舞爪，使我害怕。如今它已消失近二十年，然而每次回到老房，再望向那边，眼前总还能看见它当年的样子。

�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