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初春,我来到了美丽的呼伦贝尔。从内地的春意盎然杨柳依依到白雪皑皑千里冰封的北国,简直是两个世界两重天。
我的目的地是呼盟的一个旗。一路上,除了天是蓝的,入眼皆是一望无际莽莽白雪,平平展展,没有沟壑,没有雪包,没有路,只有被车轮辗压出的两条冰凌伸向远方……刺目的阳光让眼睛有种要雪盲的感觉,正当我要闭眼困顿时,一只红色精灵出现在路边,两支尖尖的耳朵,狭长的三角脸,两只宝石一样清澈的眼睛放出幽幽的光,红绸一样油亮毛发让我想起了传说中可以避雪的神奇披风,细细的腰身,优雅的身段,那只垂在身后小臂粗细一样毛茸茸的尾,红色中夹有白色的绒,健美匀称的四条小腿,梅花一样的爪子,轻盈的步态,并不骇怕在我要求下停下来的车,不疾不徐走着,慢慢远去,消失在视野中……
见我看的痴迷,当地司机问,没见过狐狸?我说在书上电视中看到过,真实的还是第一次。司机叫金旺,短袍蒙族(他自己介绍短袍蒙族是蒙汉通婚后所生的蒙族,装束和汉人一样,一般生活在城镇,长袍蒙族是指血统纯正的草地人,穿长袍马靴,多生活在草地上),是个爱说爱笑的小伙子,蒙族人豪爽热情、开朗乐观的性格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见我对狐狸好奇,就给我介绍起来,说这是红狐,当地也叫火狐,一般黄狐多,是常见的,红色极少,至少修炼了500年,为妖,白狐是修炼了1000年,得道成仙了,哈哈……晚上睡觉小心被狐狸精给迷了啊!
中午时来到得旗里,一个不大的县城,一眼可以看穿,15分钟能走来回,但街道整洁,有不少俄罗斯风情的建筑,很漂亮。
住进了事先订好的旅店中,旅店为那种老式的土房子,近一米厚的土墙,空心,当地人叫火墙,很暖和。
房东两口子都是短袍蒙族,男人看起来很粗壮,高颧骨,高眉骨,大腹便便,很猛的蒙族汉子,女人和汉人相近些,小巧漂亮,不失蒙古人的豪放,热情,大气,一进门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奶茶,让我体会到了真正的宾至如归和蒙族人的好客。
晚饭时聊起见到的狐狸,女房东说草地上很多,但嘱咐我们千万别开车追狐狸,每年都有车辆因追狐而人亡车毁的事故发生。我问是蒙族人的图腾吗。她说不,但追狐狸不好,狐是长生天派到大草原上的精灵,在草地上,只要有生命的万物都是精灵。
在以后去草地工区时,基本上每次都能见到,独行的多,偶见一大一小同行,近距离见到的是一只躺在路边草丛中,象条家犬,黄色的毛,绒还没有退尽,懒懒的晒着太阳,我们的车停在离它有一两米远的地方,它并不在意,只是抬起头看了一下,但可以看到,它的目光一直停在我们身上,当同事用手比起一个枪的形状指向它,它立刻象一颗弹丸样跳起来,瞬间跑出十多米远停下回头看我们,估计最灵敏的人反应也没有如此之快吧,真不愧是草原精灵。
女房东给我们做饭,日子久了,也渐渐熟,她讲了一个关于她弟弟和狐的故事,也是他弟弟讲给她的故事------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秋季,当时还是生产队,她们家有劳动能力的人都要去打草,以备牛羊冬天吃,时间很紧张,父母和姐姐哥哥天不亮就要带上干粮随生产队出去干活,中午带饭在草地吃,晚上天黑回来。她那时6岁,弟弟3岁多,妈妈交给的任务是让她在家照看弟弟。
有一天,她好不容易把闹腾了一上午的弟弟哄睡着,自己提了小蓝子到门口草场捡蘑菇,也许是前天刚下过雨初晴,那天的蘑菇特别多,她回忆说,那次好象是她今生见过最多的一次,有白蘑,花脸蘑,鸡腿蘑,刚开始什么样的都采,在小蓝子快要满时才想到白蘑最好,又把所有的倒出来,只选白蘑,这样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当她高兴的看着采满的小蓝子时,才想起家中的小弟弟,心中不知为什么涌起不祥的预兆,扔下小蓝子就往家跑。家里走时关好的屋门开着一条缝,推门进去,她看到了惊心的一幕,坑席上东一片西一片的洒满了血迹,地下有三只小猫一样大的老鼠,有的口鼻流血,有的少了半个脑袋,地下成团成团的鼠毛散落,还夹杂着黄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看来是有过一场激烈打斗的。吓瘫在地的她看到弟弟爬在坑沿,拿着睡前的那块玉米饼吃的正香,才放下心来。打扫了死鼠和搏斗的痕迹,背着弟弟捡回小蓝子,做了晚饭。因为怕自己的失职受骂招打,这件事就一直压在心里没说。
直到弟弟上五年级的那个秋天,她带弟弟去采蘑菇,休息时,吃带来的坑洞里烤的焦黄香喷喷的玉米饼,抬起头时看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站着一只狐狸,目光中没有戒备,没有紧张,也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慈爱,弟弟掰下一块玉米饼扔过去,狐闻了闻叼在嘴里,尾巴摆动几下,慢慢转身离去。看着姐姐不解的眼神,弟弟说,小时候,是它救了我------
那天,我睡醒后看不到你,喊你,没有应声,心里就有些怕,但想你不会走远,就拿起睡前你放在我旁边的玉米饼,还没有啃几口,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三只小猫一样大的老鼠,在坑上转了几圈后来抢我手里的饼子,我把手举起来,够不到饼子的鼠有只跳起来,有只爬到我身上,还有一只咬着我的衣袖往下拽,嘴里吱吱的叫着,鼠目放着凶光,我吓的哭起来。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关着的门被一只狐用头推开,它可能看到了我的危险,一跃到坑上,扑上鼠,鼠刚开始有些怕,后来就围着我转,狐可能是怕伤到我,一直不敢硬硬的去用嘴撕咬,不敢用爪子去抓,只是想把鼠拨到坑下,鼠见狐伤不到它们,更加肆无忌惮,那只最大的跳起来死死咬住狐的鼻尖,几下都没能甩脱,另外两只见有机可乘,都跳起来咬狐,不一阵就滚到了坑下,也不知打了多久,三只鼠都被狐咬死,狐的鼻子也被咬掉一块肉,腿受了伤,看到鼠彻底死后,狐疲惫的一瘸一拐的走了,没多久你也就回来。
那只狐一直在我们家,就住在放柴柈子垛的里面,你们看不到,只有家中我一人时它才出来,后来我们家的一只鸡丢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它,其实,那只鸡是被东边三叔家那只黑狗给叼去的,我亲眼看见。妈妈从草地回来看鸡少了一只,就骂是狐子给叼吃了,它就走了,我知道它是冤枉的……
我那时听呆了,女房东说。这也可能是弟弟的幻觉,他那时才两岁多,能记得住吗?能记得这么清楚吗?但他说的事确实存在,我采蘑菇回来看到的场面历历在目,一直压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如果不是看到,他不可能说的这么清楚,丢鸡的事也是有的,那时生活紧张,妈妈心疼的泪都下来了,骂狐狸骂了很久,骂的也很难听。
你当时怎么不说?我当时问弟弟。弟弟说,你不是也没说吗?我无语。问刚才那只狐是原来的那只吗?弟弟说是,我问你怎么知道,弟弟说你没看到它的鼻子少了一块肉吗,那是救我时被鼠咬的……
这件事过了这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在心里,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是弟弟的幻觉还是真的发生过。
后来我见到过她的弟弟,问起狐的事,他笑笑,说,时间久了,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