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城内有一凉水河,河上有一拱桥,名为凉桥,桥边河岸有一茶楼,茶楼二楼有一说书人。
这说书人每日说书前,都会讲凉城一怪。
说凉城有三怪,怪人、怪事、怪景。
今天讲的就是这怪人。
什么怪人呢?说这凉城怪人——侠盗
侠盗有五人,皆善轻功。
老大年二十有三,着黑衣。轻功最佳,立于竹梢竹不倾,飞掠河面水不动。人称竹雀。
老二年二十有二,善舞扇。好饮酒,少饮则醉,醉则舞。舞姿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手中扇却又有疾风之势。名舞扇醉。
老三年二十,善抚琴。琴下有山川河流也有风雷电雨。一身素白,飘飘若仙人。名素乐。
老四年十八,爱唱戏,尤爱唱花旦,善易容。因他唱的曲儿比这城里的角儿还好,切在每次唱戏都是一美颜花旦装。人称颜如玉。
老五年十四。善用刀。
这侠盗之所以为侠,因其所盗的是为富不仁或大恶之人,所盗之物换为粮食银两赠与有难者。
可这侠盗终究是盗,再者其损害富绅利益。官府不容。多次围捕……
不远处的茶桌旁。“唉!要不是五年前那场围捕,侠盗也不会逃离这凉城,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这么苦!”七胡同的吴六说道。
“嘘!”刘二哥先是一惊,眼睛溜溜看看四周“你小点声,不想活了!要是让黑捕快知道准要了你的小命”
吴六才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低声说到“要命,要命,该死该死”
“这凉城上下除了这说书的被黑捕快特准外任何人不可议论侠盗,否则……”吴六心想着打了个寒颤。
“要说怪人,我觉得这黑捕快也应算上。城内大事小事不管,强盗盗贼不抓,一心盯着那消失了五年的侠盗,你说怪不怪”吴六小声说道。“我听过那侠盗又回来了,你听说没?要是回来真回来……”
“够了!吴六,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还有我劝你好好过日子,就算侠盗回来了你也不能再装可怜过日子了不是”说着刘二哥站起身来,摆摆手走了!
“切”顺手抓了一把瓜子也要走。
“哎,客官这茶钱”茶小二赶紧跑过来。
“欠着”吴六磕着瓜子朝外又去。
凉城外,竹林深处,有一处竹屋。屋外青衣红扇翩翩起舞的少年,白衣随风长发如墨抚琴的俊俏公子,边咿咿呀呀边往头上插花的艳衣~呃~不知什么玩意。
“呀!三哥你快瞧瞧,我这眼角是不是有细纹了?”铜镜前的颜如玉边翘着兰花指边问。
琴声骤停,“大哥!可打探到消息!”
远处一抹玄色归来。
舞扇立即停止,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眼睛紧盯着归来的竹雀。
竹雀摇了摇头,竹林间一片死寂,仅剩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凉水河岸茶楼里。
“听说了吗?侠盗回来了,昨天夜间犟老头家门口多了袋米和十两银子!”吴六边用手挡着半边脸边和对面的人说着。
对面的人赶紧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起身走了。
“真他娘的白活,胆小!”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既然回来了,我就得整点儿,明天把那件破衣服找出来……”边嘀咕边拿起茶碗。
一口水还没喝完,眼前一抹黑影。吴六抬抬眼皮,一口水差点呛着,却又不敢喷出来。
“黑捕,黑,黑大人!”咕咚!吴六费力的咽下了那口水。
眼前的人正是黑捕快——弃
弃的身材不算魁梧却很挺拔,长发青丝由黑带束起,额前几缕发整好挡住了左眼的眼罩,眼罩却挡不住左脸颊的疤。腰间大刀直抵吴六下颚。
“大,大人,小的,小的刚才只是说笑,并未与那侠盗有任何瓜葛,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吴六连忙说到。
嘴角微微勾起,“谁要你的狗命,赚钱的买卖,做不做?”
七胡同内。
“大家伙儿都回来,都过来。”吴六敲着手里的铜锣,“黑大人有令,能抓住侠盗者重重有赏!”
“吴六你放屁!侠盗岂是你我说抓就抓的?当年围剿也未能抓住个人影,你……”
“吴六,我说你也太缺德了吧!侠盗救济百姓,你也没少混吃喝银两,侠盗对大家有恩……”
“就是,就是!”
一阵嘈杂,一声锣响。
“当年是没有黑大人!如今,有黑大人在,区区几个毛贼,不在话下!”吴六摆摆手说到。“愿意和我一起的留下,不愿意的离开,但别走漏风声,胆敢通风报信者,哼哼,黑大人的大刀可不饶他!”
“那重重有赏,赏的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怯怯的问道。
“赏什么?哼哼,白银万两”吴六一脸神气!
此时有人边叹气边摇着头的走开,有人留了下来。
吴六见留下的人不多就有抻着脖子大喊了句“白银万两啊!白银万两!”
随后又有几个人从自己去的人群中走了回来。
城外竹林深处。
“听人叹,这万恶的是人心~”颜如玉咿咿呀呀的唱着。
“别唱了,咿咿呀呀的听着心烦,没完没了的,明天没得唱吗?”舞扇倚在门旁有些烦躁。
“你说什么呢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行了老四,二哥也不是针对你,少说两句”素月赶忙劝到。
“……”
“二哥,你也别着急,大哥不是去打听消息了吗!再说当年的事……”
“大哥,可有消息?”舞扇见到竹雀从再回来立刻奔去。
“没有!”
“……”
“此事得先放放。听说城内起了瘟,七胡同内最严重,等天黑些我去看看。”
“那我也去,不知怎地我这眼皮跳的厉害。”颜如玉翘着兰花指抹了抹眼皮。
“那我也去”
“我也去”
深夜,一团团的云压下,月光被完全遮挡,下着犀利啦啦的小雨。
七胡同里吴六家内屋,“这侠盗还来不来啊?”,“这都放了风了,这几天肯定来,等着吧。”
屋外几抹人影闪过。
吴六做手势让大家别说话。
当当当,门被敲响。
“谁啊?”吴六咽了口唾沫。
“啊!兄弟,这整条街就你一家亮着灯,于是冒昧。你别害怕,我们是好人!听说城内闹瘟,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
“你们是侠盗吧?”吴六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竹雀用手敲了右门三下,又敲了左门两下。这是多年前给百姓送东西时定下的暗号。
吴六在屋里向身后的人们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门外说“来了,来了!”
门外的侠盗们毫无防备。木门打开的同时,一张大网从屋内抛出。
“小心!”颜如玉大喊。
可已经来不及,正上空右一张大网放下。同时,整条街上的屋内冲出的都是捕快。
侠盗与官府斗争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栽到自己救的人手里。
黑暗中一张有着大疤的脸上勾起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侠盗被带走后。
“大人,我们的表现还不错吧!你看这,是不是?”吴六满脸堆笑的说到。
“赏钱嘛!自然不会少!你把大伙儿召集过来吧。”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快,大伙儿,来领银子了!”吴六赶紧召唤着。
一群人跟在黑捕快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
“好了,到了!现在哪别动,钱来了!”黑捕快头也不回的说着,说完后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吴六等人正高兴着幻想着千两白银怎么花,刹那间,空中箭如雨下。
整个巷子充满了黑暗、哀嚎、血腥味。
“恩将仇报的人嘛,活着也没什么意义。”黑夜中若隐若现的刀疤脸和勾起的嘴角。
一刻钟后
“都死了。”
“好!走吧!”
随着最后一波人的离开,凉州城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除此之外还有无尽的黑暗和越下越大的雨。
侠盗消失后的第三天,城外竹林深处竹屋内,满身是血的四个人显然是受了重刑。
“我们行的是侠义之道,你为何……”颜如玉哑着嗓子,似乎用尽全身力气。
“侠盗,再侠也是盗,盗即是贼。你们是贼,我是捕快,自然势不两立。”
一片寂静。
“呵”轻蔑一笑“再看看,你们拼死救济的人是怎么对你们的?侠义之道!侠义之道!哈哈哈”身影微颤,“那你们当初丢下我的时候可想过什么侠义之道?”
说话的人转过身子,摘下斗笠与眼罩。
屋外电闪雷鸣,闪电的光使我内人的脸变得清晰。俊朗英气的脸一道大疤却格外显眼。
地上四人的瞳孔放大,不是恐惧是震惊。五年,我们间费劲心思寻找却没有一点消息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
“五弟!五弟!”舞扇拼命的向弃爬去。
“哼”一脚将爬至脚边的人踹开。
“二哥!”颜如玉赶紧爬到舞扇身边,“二哥!二哥!”
“他死不了,你们都死不了,我不会让你们死,我要你们像我一样带着痛苦活着,带着痛苦活下去!”额头青筋暴起“五年前,官府围剿你们把病重的我丢下的时候可曾想过侠义,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浑浑噩噩的我听见你们要逃,可当我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疼爱我的兄长会丢下我!等我清醒时等来的是无尽的折磨。他们问我你们去哪了?我怎么知道?他们不信就打我,我受尽了刑。废了左眼。直到当时的一个老捕快救下了我,他见我可怜,收下我。”抬眼看了看继续道“既然我没死,那你们也就别想好好活着了!”
“错了!都错了!”舞扇边摇着头边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们无关,当日我进城喝醉了酒,在酒馆听闻围捕的是就赶紧回去报信,当时你身染重疾就把你放进竹篓里。可我酒还没完全醒,逃跑途中颠簸,我摔了一跤,起来时却未发现你不见了,等安全时才发现把你弄丢了,我们找了你五年,五年!”说至此处舞扇已经泣不成声。
“五年间丝毫没有你的消息,我们回到凉城也是为了你。”朱雀的语调无喜无悲“你二哥从那以后再也没喝过酒,改了名字叫舞扇。
弃的身子一颤,许久后喃声到“你们,骗我!”转身又进了雨中。
水珠由脸庞滑下,夹杂着泪水。
凉州城内黑云压城不分昼夜,那场大雨下了整整一月,洪水成患。
水灾后,凉州城又发了瘟疫,犹如死城。朝廷赈灾的银两还没到城内就已经没了一半。到了城内又被官员富绅瓜分。凉州城没得百姓既盼着赈灾银、粮,也盼着侠盗。可是侠盗就和那已被瓜分尽了的银、粮一样,永远也不会来。
几年后,凉桥边河岸旁有一茶楼,茶楼有一说书人。
这说书人每日说书前,都会讲凉城一怪。
说凉城有三怪,怪人、怪事、怪景。
只是每当这说书人说起这怪人时总是先叹一口气,然后道“会飞的断了腿,跳舞的折了腰,弹琴的没了手臂,唱曲儿的坏了嗓子。还有一个黑捕快,痴痴傻傻的失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