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辰未书屋
上一章／55、东哥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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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振华往事
1
前文曾提到我是振华学校的首届学生。
那个年代，举国上下全民文化运动，人人对于学历重视，这学生也就越来越多了。
但对于城市一隅的小镇，趋于固定的人口，加上头脑仍有些死板的长辈。
小镇的学生并不多，固有的学校本就是足够的，然而我却成了二十年来小镇的第一所新建初中的第一届学生。
至于原因，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2
那一年，叮咚小学毕业了一位“传奇”人物。
此人，绝不是好人，却成了人物，写进校史。
叮咚小学是1978年建校的，算得上是所老校了，虽无大才，但在师生的勤勤恳恳下，名声终究还是好的。
当然，直到那一年，那位人物的出现。
此人名叫王波，天生生得一副好面孔，一个男生，肤白貌美，惹人怜爱。
怪在此人眉宇间有一筷子头儿大小的红点，微微凸起。
听说自娘胎里出来便有此物，异于常人，这让我想起了上古时期的某某神话人物。
此人，虽说生得一副好面容，但其爱好另类，脾气火爆，胆大却又心细。
记得在我未上学前，一次曾和小伙伴乱跑，傻得要命，我和小伙伴在学校附近沉浸在自创的游戏之中。
玩的累了，我们坐在角落歇息。
远远的，我们看见几个年长我们好几岁的哥哥在路边踢球。
其中，就有王波。
3
王波踢球的时候总是扬着左手，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走近后，我才知道是条半长不短的草青色小蛇缠在他的手臂上。
当时惊得我和小伙伴愣是不敢再向前挪半步，于是又退的远远的。
在我们自觉安全的地方看着这场比赛和那个少年。
王波球踢得很棒，视线中，一个十几岁的平头少年，完美地过人，疾驰地跑动，一粒粒的进球，洋洋洒洒他的青春。
面对王波潇洒的身影，身为男儿的我不自觉地羡慕起来，不觉间奉若神明。
毕竟那一刻，王波是帅气的运动少年。
在几个少年踢得正欢的时候，道路尽头走来了几个半大不小的男孩，看样子比王波他们要大上几岁。
走到近前，王波用眼角余光瞟了瞟那几个少年，然后淡淡笑了两声，继续风中带球。
4
那群男孩中个子稍高，看样子是他们小队的小队长，眼睛扫了扫这几个踢球的少年。
不多久，迅速将双眼看向王波，操着大连话用手指着王波，“哎，你就是王波啊？”
王波扭头看了看那个男孩，不言一语，然后将手中的小蛇放进草丛。
小蛇扭身而去，速度很慢，好像在等待主人接自己回家。
草丛中几缕小草动了几下后开始随风摇摆，我知道，小蛇并没有走远，它似在期待着什么。
王波起身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几步，最后立在那人面前，气息平和地微微一笑。
王波没有一丝惬意，只仰着头，眼睛始终盯着男孩儿，竟有一丝挑衅和笃定，“我就是，怎么个意思？”
那男孩见王波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王波瞬时换了副面容，眼中冒火，忽然扬起拳头，只一拳，那男孩便倒在了地上，鼻孔内血流喷出。
此时的王波，依着惯性险些倒地，可见刚刚的出拳力道。
见了血，男孩的朋友吓跑了几个，其他的忙要冲上去帮忙，被王波的朋友们拉住。
王波骑在男孩的身上，一拳一拳，猛烈地出击。
不久，男孩从起初的反抗变成了招架，最后只得抱着头求饶。
可能那群挑事者在临行前就早早就报了警，不久，警笛声姗姗而至。
闻声，两伙人四下逃走，路边还在挥舞着拳头的王波，拳头满是鲜血。
还有呼吸渐弱的男孩，满脸血迹夹杂泪痕。
王波看着远处驶来的警车，起身对着草丛大喝了一声，“出来。”
一条草青色小蛇探出脑袋。
5
可能王波早就注意到我们几个观战的小鬼。
他起身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后对我竖起拇指诡异地笑了笑，然后转头跑向远处。
不一会，警察见几个愣住了的小孩便不再理会，载上瘫软的少年，疾驰而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波，还有一次是二年级的时候，也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6
那时我家有个邻居姓杨，杨叔叔生得一女，貌美如花。
每每门前男生不断，杨姐姐却从不出门，直到一次，已近腊月，冷风呼啸，一个身影立在墙边。
那人左手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馅饼，用力地嚼着。
见我出门扔垃圾，抬起脚踢了下我的屁股，哈哈笑起来。
我一个趔趄，没站稳，险些栽倒，回头正要怒骂，见是王波，只得说了声，“波哥好。”
我点点头，正要离去时，见王波右手竟拿着一雪糕，此刻正大口咬着。
嚼了几下忙大口呼出哈气，随即又咬了口馅饼，同样没有细嚼就下肚，然后又大口喘着粗气。
王波见我看得呆了，笑笑，“尝尝？”
我忙咽了咽口水，拼命地点点头，“嗯，好。”
接过馅饼和雪糕，我照着波哥的样子吃了起来，这感觉，真是，冰火两重天呀，爽。
我吃得正爽时，杨姐姐推门而出，波哥上前搂着杨姐姐，转身便走。
杨姐姐见我在一旁，忙推开波哥的手臂。
波哥没有理会，又搭上手臂，对杨姐姐坏笑，“没事儿，小屁孩。”然后低头又问了问我，“好吃不？”
我赶忙哈口气回答，“好吃，好吃，嘿。”
波哥见我吃的正欢，来了兴致，蹲下撩了一下我的刘海儿。
“哥哥告诉你，这叫冰火两重天，这吃法，我自创的，要快点吃、张大嘴用力嚼才有感觉，哈哈。”
说完，波哥站起身，搂过杨姐姐，认真地看了看我。
“小不点，现在我的‘冰火两重天给了你’，我要和你杨姐姐去找新的‘冰火两重天了’。”
说着，波哥对杨姐姐意味深长地一笑，然后掐了下对方的屁股，朝我挥挥手，便走了。
看着杨姐姐绯红的脸蛋和波哥没有由头的一番话，我心想，“姐姐怎么了？病了？波哥怎么没带小蛇？”
我撇撇嘴不在理会，看着手中渐凉馅饼，赶紧张大嘴巴咬了下去。
7
王波在我们这一带是有名的恶霸，从小就是。
王波此人好拉帮，好结伙，每每出行，身边总有着众多的拥趸。
小时候，记得曾有几次被社会上的“花花绿绿”拦截过。
可每每提及我家的住址，或者提到杨姐姐后，“花花绿绿”总是落荒而逃。
起先我曾一度以为自己原本是旧时豪门之子，无奈父母隐瞒，才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隐没在世间。
后来我才知道，是杨姐姐的每每嘱咐才让我安度童年、少年。
杨姐姐告诉我，“魄魄，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说你认识我，在我家旁边住就好了。”
当时只一听，十多年里，却屡试不爽。
波哥早早便不上学了，开始混社会，但波哥的手下，很多还在上学。
所以常常听闻，某某中学与某某中学群架，致多人受伤，追其根源，总能在事件中发现致其发生的始作俑者总有那么一二个是波哥的手下。
8
小学时，叮咚小学和邻近的东南小学、奥森小学时常掐架。
初中后，这三所小学便成了“兄弟帮”，对其他小学升上来的同学大打出手。
先是19中学，事件发生的多了，校方开始讨厌我们。
后来是30中学接受了我们这三所盲流盛产地的学生，最后终是无奈，选择放弃。
这样，就有了“振华”，一个新建的学校，对我们进行放逐，任其自生自灭。
事实证明，此举是极其正确的。
没有了学长，也就杜绝了大规模的战斗，没了战斗，同学渐渐和善起来，但依旧名声在外。
从不曾听说哪个中学敢到振华“扎旗”，毕竟大家都明白，有个人无形间罩着我们，所以一直都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份。
后来，振华在我们首届学生毕业后，搬了校区，在一个多家楼盘开发的三角地。
这里很多是外地人，渐渐地，人们忘记了曾经的喧闹，远远听见的只有朗朗的读书声。
近几年，振华成了市重点，人人向往的名校。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直到高中后，从一个曾经的振华校友口中得知：王波被抓了，判了死刑。
9
其实对于王波被抓的事情，常常听得到，我甚至怀疑，王波是不是都和拘留所的警察熟络了。
但这一次，却不是简单的呆几天，再出来继续逍遥。
听说是因为抢劫，杀人，聚众闹事，最后结束了短短的三十几年光景。
王波被判了死刑，他的二把手判了二十年，三把手判了五年。
后来我曾见过这“二把手”，其人是白癜风患者，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二把手”说话时脸上的疤一颤一颤的，加上那一块块红白相间的皮肤，瘆人的很。
听说他狱中表现不错，减了刑，出来后开了家馒头店，还在小镇上。
小店很热闹，捧场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虽说曾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但人们从不曾低视他们。
原因有二，一是他们从不欺负弱者，二是兄弟有难从不含糊。
可能因为是邻居的原因，王波的手下多半我都认识，但没有人愿意提及往事。
就连“二把手”对此也只是笑笑，“都过去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10
世界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没有争斗，没有争抢，人人改过自新，从头开始。
可是我知道，无论怎样掩饰，这里的天空可以见证一切。
出现的，不会无故消失，消失的，或许还会再来。
就像至今我再没见到的那个与王波最亲近的人，杨姐姐，你是否也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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