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到我十三岁遇到的她足以改变我的一生。
我在国内初一还未读完便被父亲打算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去,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我不过是仗着自己家中有钱平时趾高气扬,让同学都喊我一声哥。我不过是在放学后便大摇大摆以追风的速度骑着机车驶向酒吧,然而我并不爱酒味,更多的是喝汽水。我瞧不起老师,我甚至想法设法捉弄老师,可我到底头脑聪明,总能轻松取得好成绩。
可我父亲认为我是滔天大罪一般,决心要把我送出去,我冷哼一声,以为这样我就能听话懂事了?去了国外,你看不到我,我更为所欲为。
父亲也冷冷地看着我说,会派人管你的。
我内心想,你见不到我了,你就快乐了吧。
这边的老师叹息,哎祝奥然这孩子还是挺聪明的。接着就说,遗传了祝总的好基因。
我差点忍不住想呸。什么遗传了祝总,对,他多聪明啊,他聪明到害死我的亲生母亲还让大家为他唱赞歌呢。
我像是局外人看着父亲与老师交谈,丑恶的嘴脸让我背过身去,我看着后面镜子里的自己,真像我的亲生母亲啊,这眼睛这鼻子。
只怕不及她那么温柔罢。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因为她走了好多年了。我不能想她的,往事如同一阵风,一旦吹起来就会刮起好多沙子进我眼睛,叫我哭的不行。
而父亲看着这样的我,一定恨透了,他还会感到自责吗?恐怕不会了。
他是已经麻木了吧。
后来来了几个小同学,喊,然哥我们舍不得你啊我们会想你的。
我摆摆手笑了,走嘛,就得痛快点。
父亲在这时却听到了,严厉地问我,“你还知不知道你是女生了?还喊哥?”
我一下被点燃了“操你妈我当然知道了”
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我并不伤心,也没有多痛,身体却本能地哭了。
我快步走掉,真他妈丢人。
走了好远发现父亲没有跟上来,我忍不住哭了。
我好痛恨自己是女孩子啊,这样的我好少更加缺少与父亲作对的能力,我是不是更加不能打倒他了?
我好痛恨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啊,我多想成熟一点,我也想不显山露水,我也想可以像他们那样戴着面具活,我也想杀人不眨眼。
“奥然!”施诺追了上来。
“啊?”我惊诧着回头,抹掉眼泪。
“奥然,你真的要去,国外了吗?”施诺看上去很激动,又语气里充满悲伤。
“是啊。”我淡淡的回答。
她忽然抱着我,“我可以,等你回来吗?”
我愣了。
我听到她快速的心跳,我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我不知所措了。
施诺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别人都是为了我的钱来与我交好,从不交心。可施诺不是。
沉默中我发觉施诺身体在抖动,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我手上。
“欸!别哭啊!我,我会回来的!”我急忙说。
“我好舍不得你。”施诺的声音有点哑哑的。
我也抱紧她,“等我回来吧。”
施诺松开手,我看着她的眼睛散发出炙热的光芒,我有点慌乱。
“我要走啦…”
施诺拉过手,轻轻亲了一下,“好,我等你。”
我立马飞奔,我心跳好快,怎么回事。
我回到家,后妈打开门冲我笑,笑得很人畜无害。我低下头。“奥然,待会我送你去机场吧。”声音也软糯糯的,我点点头。
父亲仍在桌前看似认真地整理公司的合同。
我背过身去,我要与这里诀别了。
不,我还答应了施诺,我还…要回来复仇。
怎么复仇?我具体也不知道。我只把我内心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都归结为对我父亲的恨。
后妈与我在机场分别,她看上去十分不舍,温柔的眼神叫我有点恍惚。
她的五官明明与妈妈不像呀。
只是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好生熟悉又陌生,让我不好受,让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望着她比我高一个头的身影,我又想起我第一次看到她进我家我有多仇视她。她却是真的一味对我好,我自幼经历那么多,我还是明白谁真心待我谁是假惺惺的。
我知道能进我家门的女人都不简单,可我看后妈却时常带着几分天真,我为她嫁给我父亲这种男人而叹息,但我明白她也是自愿的。
她的温柔与天真同妈妈重合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取代我妈妈了,也并不代表我就被赋予新生了。
不一样的。
我早就没了亲生妈妈,我早就是失去了芳香的表面还盛开罢了的花朵了。
获得新生…拥有新名字…。
怎么说呢,就像唐僧说的吧,只盼来生。
我握住后妈柔软的手,终究是没能叫出一声妈,却又不好意思喊她一声周姨。
“那我走了…”我仿佛像个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说。
“嗯,到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来看你的。一路顺风哦。”她拍拍我的肩。
我走了,我不敢回头。
我有点不合时宜地想哭。快让我长大吧。
上了飞机,我闭上眼睛,听着空姐甜美的声音,居然有几分像施诺。
我猛的睁开眼。
施诺亲了我的手。
我反射弧又回来了。她这是干嘛呢…她舍不得我…她等我。
喜欢?
啊啊啊啊…
喜欢两个字一蹦出来我就乱了手脚。
哎哟我操。
平时虽然我听着班上男女同学八卦听多了听到麻木,如今却被区区一个喜欢吓得不行。
施诺?喜欢我?
不可能,对我只是朋友的不舍。
说什么喜欢,朋友哪有喜欢的,我们都是女生啊。
是啊,我可没忘,我是女生。朋友亲一下也太正常了。
我又缓缓闭上眼睛。
一不小心便陷入梦境。
“离离。”
是妈妈的声音。
我不知道这处声音是从哪来儿,却仿佛充满了这个世界,你能不能,再喊喊我的小名。
“离离呀…”
妈妈,我这么爱你,却拯救不了你了。
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什么也没有,我或许该承认父亲说的,我是个垃圾。
我哭的好惨。好可怜。
“已达到目的地洛杉矶——”广播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身体抖动了一下,我发现自己脸上满是泪珠。
我慌乱地擦掉,内心暗骂自己,我该重新开始了。
我拿下行李,大步流星走出去。
我一个人说着蹩脚的英语坐着出租车来到学校。
走进学校却没想到能听到不少中文,原来华人学生还挺多的,突然心里又有了些安全感。
一位个子修长的女生从我面前走过,我看着她白皙的面孔,精致的不像话。像韩国人。
我看着她有点愣,她的五官像雕刻好的,十分精美,我能用什么言语来形容,都太贫瘠了。
“Mrs.song~”走来一位女孩子与她问好。
“Hi”她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你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的像条狗”
这么庸俗的话从我脑袋里闪过。
是宋…老师吗?
那还真是韩国人呀。我想到班上女同学最爱的宋什么基欧巴。不忍笑出来。
好年轻的老师啊。
我能有好运气,遇到这么年轻美丽的老师吗?她不笑时分明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一笑起来就让人醉的不知归途,又像踏进了柔软的棉花中,不愿出来。
哎,我摇摇头。继续往教室走去。
周围有好多面孔叫我有点紧张。
我低下头往最后随便选了个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