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别

老头死了，突发性的脑出血。

抢救之后，医生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变成植物人。爸爸跟姑姑们商量以后，拔掉了他的氧气管。

我听到他生病的消息时，心里一点也没焦急。那天下午，我还去逛了街，买了两件衣服，跟朋友打电话说说笑笑，约定周末出去疯一疯。

那天，我还挺开心的。

我真的不担心，因为老头就是一个喊狼来了的老孩子，他经常装，会磨缠人。

我以为这次他又夸大其词，可是这次狼真的来了，他被送进了抢救室。

妈妈与二姑姑在那里守了一个下午，我打电话过去，妈妈说，手术很成功。

那我还是不担心啊，医生都说了很成功嘛。我以为等他醒来之后，还可以活蹦乱跳，还可以插着腰，中气十足的骂人。

然后，他又要任着自己恶劣的性子招人烦了……

可是没有，都没有，他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被自己的子女放弃了，被所有的亲人放弃了。三个家庭无力挑起他变成植物人后的重担，所以，他在无意识里被拔掉了呼吸机。

我跟着救护车送他回家，老头要老在自己的家里，医院太冰冷了。

回家里的路上，沿途破败，全是灰尘。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逝，都是极其颓败晦暗的颜色。

水沟里结着厚厚的冰层，风中飘荡着枯黄的芦苇，积雪还未化尽，天气滴水成冰。

我看见老头躺在床上，嗬嗬的喘着粗气，像一只离了水的鱼，艰难的努力的张嘴呼吸。

他没有意识了，只余下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可知道他想活下去，他一辈子都是那么惜命的一个人。

他现在一定在骂，骂天骂地，骂我们这一群不肖子孙。

老头在骂人的时候永远有力，有精气神。

（我要写一个长长的回忆，给我家这个烦人的老头，也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多么的招人嫌，让他知道知道，即便如此，这些不肖子孙还是因为他的离去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