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呻吟，熟悉的尾音足够拖长，以至于这短暂的气音在意识里仿佛无限拉伸，勾起不断回味。
但到底还是有什么早就打破了他。
张新杰想。
一般人很难想象一个电竞职业选手会如此刻板。即便他们都是符合国家标准、严格意义上的运动员，但电竞选手，这种称谓基本上还是被人们戴上了不专业的有色眼镜，酗酒、抽烟、作息颠倒、生活习惯混乱、出口成脏……如同网吧氛围。那是一种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偏见。
但实际上，荣耀联盟内部对职业选手的生活作息还是会有基本要求的，更何况电竞比赛这种又费体力又费脑力的事情，职业选手和各战队自己也十分注重自律。即便如此，张新杰的自律也实在是超出了正常人水平——张佳乐和林敬言这两个昔日对手迅速积累起了牢固的友情与默契，可能就是拜张新杰所赐——人们在同病相怜中，总是容易和感同身受的小伙伴建立非同一般的感情。
张新杰是那种一周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一周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需要做什么的人。
用叶修的话来说，“准时起床、洗漱、吃早餐、健身、每天的训练，一秒误差都不带走的”，当然一秒误差是有些夸张了，但这基本上就是联盟第一牧师的生活轮廓了。在常人看来，挺没意思的。
但张新杰本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习惯了，并且享受那种把所有时间全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实在感和控制感。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
他对张新杰这个个体，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是吗？
他停下脚步，分辨着声音的来源，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无意路过的恶魔撩了他的心弦，夺取了他瞬间的意愿，明明是清醒的，却迅速地有了一种喝醉了酒的微醺。
一条弯弯曲曲的、嵌着鹅卵石的小路，霞光下那鹅卵石表面的色泽温润又迷惑。他踏了上去，一步一步，走向一个不知会后悔还是庆幸的未来。
“呃——慢点——”
恶魔还在轻轻说。与此同时，随着距离的拉近，还有陌生的轻喘，衣服簌簌摩擦的声音，暧昧的啧啧水声。
张新杰顿了一顿，理智告诉他，应该走了，然而感情就像另一个小恶魔，在他耳边低声诱惑：你不想看看吗？看看那是谁，会是那个人吗？
可他明明已经听出来了。
他迟迟没有踏出下一步，抬起的脚也收了回来，仿佛站在悬崖边上，深寒广漠的风从崖底吹来，在这个带着骄阳余温的傍晚，足以刮走身体内部每一份热气，让他一下子身处苍茫风雪中。
他还是走了出去。
水声汩汩，青翠的竹叶微微摇晃，中式庭院里水木清华，自有一份恼人的幽深。就在这一片幽深里，视线渐渐扩大，最后又聚焦于一点——
被压在假山上的男人似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看了过来。
看到是他，惊讶地挑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心跳如鼓。
叶修是一个复杂得难以形容的人，与他来往的每个人似乎都会把不同的形容词安在他身上。
韩文清说他幼稚，王杰希觉得他打法土里土气，喻文州认为他危险，黄少天张佳乐方锐这些损友之流当然是什么难听的词都说得出口，嘴欠人贱不要脸没下限没节操禽兽畜生等等，而在他身边相依多年的苏沐橙会笑眯眯地告诉你，他温柔强大，足够可靠。
张新杰比较与众不同。
他认为叶修是冷淡的。
各种意义上。
但其实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不是吗？叶修对除了荣耀和苏沐橙之外的人情都很冷漠，对物质生活也十分淡然，说真的，张新杰甚至想过，他大概从来没有过性生活——当然，自慰不算在其中（其实他并不知道叶修也是这么看待他的）。可根据张新杰的合理推测，就连自慰估计都很少，叶修实在是个欲望淡薄的人，淡薄到令人怀疑他注孤生。
但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会见到如此性感的叶修。
是的，性感。
那个男人现在就无力般靠在凹凸不平的假山上，在他身上不断印下烙印的行为似乎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他游刃有余地撩起眼皮看过来，慵懒、堕落，时不时顺着体内的快感，若有若无地轻轻颤抖，或者低吟，每一个尾音，每一个眼神，都像微小又尖锐的钩子，被情|欲挑染上无与伦比的性感的红。
那红实质性地要将他弥散成一堆飞灰。
要命。
但这一堆飞灰最终还是表面上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张新杰推了推眼镜，用着冷静到足以让人一下子萎靡的声音道：“请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
说完他就想走，但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等等，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