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里的记忆

      母亲平房顶上有很多木柴,它们是母亲的心肝宝贝。木柴们来的来,去的去,交替更新,有些老资格的,跟随母亲几十年,已经开始腐烂。几次搬家,她老人家都不舍得处理。一直用木柴、煤炭取暖做饭。那年创建国家卫生城市,临街的房顶不准堆放杂物,物业下了死命令,母亲只好忍疼割爱。不得已雇了辆卡车,把木柴运到远在农村的亲戚家。随着最后一捆木柴装上卡车,我们家的炊烟时代宣告结束。

      炊烟里的记忆,却清晰可见。

                        拾柴火

    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跟随姥姥、老爷住在煤矿的宿舍大院。那真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矿山剥树皮。因为煤炭开采后,需要木材充填工作面,矿里便长期存放大量木料。这些木料基本上以桦树为主,而桦树皮又是点火做饭的上好材料。大家便隔三差五的去矿里扒树皮。那时候我还小,就跟在小姨后面,随着三五成群的邻居去矿里。夜幕低垂,从一个僻静的小门溜进去,穿过一片荒芜的空地,便到了木场。那些从大兴安岭远道而来的白桦树,纵横交织,整齐划一地码放在一起,排列成了十几个方队,展示着他们威武的雄姿。啊!这么多呀!一阵窃喜之后,大家就拿出随身带去的小刀和铲子,七手八脚为桦木做起了手术,你一刀,我一铲,置顶的那层很快被剥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了。其他层面也难逃厄运,从侧面,从相邻的缝隙,这里割一片,那里剜一块,你撕一条筋,我扯一块皮,不一会儿,便千疮百孔,斑驳陆离了。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估计是门卫,大家倏然散开,躲藏到暗处。然后,瞅准机会,逃也似的回到家中。手里的战利品,形态各异,十分可爱。薄的跟纸一样,娇嫩脆弱,用手一撕,就会断裂;厚一点的,历经沧桑,老成持重,打着卷儿,不肯降服。乳白的色彩,透露出柔软平和。看着它们将要葬身火海,我于心不忍。

      唉!没办法,生火做饭是必需的。

      一年后,我回到农村老家,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小孩子重活干不动,秋后冬闲的时候,就去拾柴火。在农村拾柴火,比起剥树皮来,可是辛苦多了。

    深秋时节,收割后的玉米地空旷,萧瑟。只有一截截露出地面的玉米茬,深扎在黄土地里。我们把这些玉米茬,当作珍宝,下午放学后或者星期天,一帮邻居家的孩子,相约到地里淘宝。

      淘宝是有规则的。到达玉米地后,先跑马占地,在地里跑上一圈,做个记号,圈里的玉米茬就属于自己了,当天有效。如果刨不完,还可以赠与他人,我是经常送人情的。

    天气干旱,土地板结。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小撅子高高举起,使劲落下去,在坚硬的土地上,只碰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火星,蹭下一丁点皮。一下,两下,在玉米茬周围努力地刨,空间终于慢慢变大,玉米根被我刨出来了!用手除去附在根系上的泥土,放进小筐。越来越多,天快黑的时候,就满满当当的了。三姑放工路过这里,帮我背回了家。

      寒冷的冬天到了,住在河堤旁的小草,卷曲起枯萎的身躯,任凭刺骨的西北风吹得东倒西歪,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幸存者,聚集到了背风的地方。

    这些可怜的小生命,却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囊中之物。凛冽的寒风像无数疯狂的舞者,我瘦弱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搓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在干涸的河道里寻觅那些细小的草根草棒,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毫不夸张,有的只有绣花针一般大。我们顺着河堤边走边拾,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村庄五、六里,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聚沙成丘,积少成多。不小的柳条筐居然装满了。两人一伙,用木棍把筐抬回了家。

    尽管我吃了不少苦,但拾的柴火只是个补充,在矿上主要是烧煤,在农村还有麻杆,玉米杆,麦秆等。

        炉火里的温馨

      跟随奶奶生活在农村的那段时光,贫穷但很快乐,艰苦却充满了温馨。很平常的饭菜,在奶奶手里,就会变得香甜可口,余味无穷。秋天,从地掰来几个老玉米,用长长的火筷子穿住,往炉膛里一放,那红的火,蓝的苗,烈的焰,蹿动跳跃,亲吻着玉米,奶奶不停地翻转着,我坐在奶奶身旁,眼看着黄橙橙的玉米,慢慢的变了颜色,像涂上了一层油彩,微黑中透着光亮。这时候,香喷喷、热腾腾的热玉米就出炉了!

    严寒的冬天,喝碗热粥是极大的享受。奶奶做的粥花样不断翻新,有玉米胡萝卜粥,豆腐、香菜小米粥。大铁锅下面煮粥,沿锅一周边,烙上一圈黄灿灿的锅贴。小铁锅里炖上一些大白菜。

  每次放学,我总会把冰凉的小手,放进奶奶宽大的棉袄里,搁在她的腋窝下,暖合暖和,再去吃饭。那些热乎乎的饭菜,烫出了奶奶和蔼可亲的微笑。

      奶奶家的生活逐步好起来,生起了煤炉。于是,家里的人也就多起来了。生产队里召开干部大会,街坊邻居清晨起来喝茶洗脸的,大姑娘、小媳妇来学习剪纸,缝补衣服的。邻村的亲戚来我们庄赶大集的。人来人往,煞是热闹。乡亲们奔着火炉而来,更是奔着奶奶的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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