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读小学时,学校里来了位老师,任我们班主任。
对,就是他,胡德华老师。文化课教了我们什么,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他教我们唱了两首歌,给我们讲故事。他教的歌子是音乐教材上没有的,同学们都很喜欢。
一首是《敬老歌》,一首是《凤阳花鼓》。直到现在三十多年了,高兴起来,仍会哼起胡老师教的歌子来。满脑子都是他浑厚、字正腔圆的男中音。
胡老师给我们讲的故事名叫《十里的柴山,五里的柴园》。后来,我也照着他的样子讲给别人听。遗憾的是,怎么也讲不出他当年那个味来。
话说清朝光绪年间,有一个员外请了一位先生教小儿读书习字。略备酒菜为先生接风洗尘。
席间,员外殷勤地劝先生喝酒吃菜。
“不要客气,我屋里也是这个样子的。”
先生谦逊地说。
员外心想,“莫不是酒菜办得差了些,可不敢怠慢了先生。”
第二天,吩咐下厨办了个八碗,重新烫了壶好酒侍候先生。
“不要客气,我屋里也是这个样子的。”
先生边吃边喝谦逊地说道。
员外听了,有些不太高兴,但也不动声色。
心中暗忖,“难不成先生屋里生活如此之好?我还不信了,我家生活能比先生家差到哪去。”
第三天,于是吩咐下厨置办了桌八大四小,更是把家里那坛珍藏了十几年的老酒搬了出来。
推杯换盏,不在话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先生冒出来一句话。
“你们知道先生说什么吗?”
胡老师发问道。
“不要客气,我屋里也是这个样子的。”
“哈哈,哈哈……”
同学们学着胡老师的语气,异口同声大声地答道。答完大家笑得前俯后仰,有的眼泪都笑出来了,有的更是笑得岔不过气来。
胡老师站在讲台上,微张着口,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过了半晌,等我们笑完了,咳了两声说道,“言归正传。”
且说员外听先生说完,这回忍不住问道,“先生家境不错啊!你屋里都有哪些人,情况如何?”
“我屋里啊!十里的柴山,五里的菜园,一条船运油,一条船运盐,擂鼓开门,三锣饮酒,万根榔柱下墩,千金点灯。”
先先仰头喝了杯酒,大声说完倒头便睡。听得员外是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吩咐下人,“汝等好生侍候。”
光阴似箭,日月如棱,转眼春去冬来到了年底。为了答谢先生一年以来对小儿的谆谆教诲,特地置办了一份厚礼以及纹银一百两,遣了两个力人送先生回乡过年。
私下嘱咐,一路好生相送,仔细留意先生屋里愣是个什么样子。
三人一路向北,行将半日,来至一片竹林。先生对哥俩说道,“正好也累了,你们在此稍作歇息,我且去行个方便。”
等了许久,不见先生出来。但听得竹林里声声叹息,竟吟起打油诗来,“来到杵竹坡,雪垢竹子沱。”
哥俩刚流了汗,冻得直哆嗦,顺口答道,“风吹屁股冷,究嗒蛮日阿(e)。”
“先生咧,快些出来,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又走了一些路程,力人问先生道:“先生,不知贵府还有多远啊?”
“还有十里。”
先生没好气地答完,便自路边拾起些柴禾来。
约摸又走了四五里路,路边有一片菜园。只见先生扒开地里厚厚的积雪,拨出一颗大白菜来。自言自语道:“离屋里还有五里。”
又走了五里地,先生用手一指池塘里的一对鸭子说:“二位看到塘里的两条船没?我屋里的,一条船运油,一条船运油。”
哥俩见此光景,面面相觑,惊讶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来到塘边半山崖上,只见一幢茅屋子。檐边无数根稻草倒挂着悬垂下来,门口挡着只硕大的篾篮盘。先生上前用力擂开篮盘,大声喊道,“夫人,有客人来了。”
眼看天色渐晚,先生略拱双手向哥俩深深作了个揖。
“有劳二位一路辛苦,还请留下来用些饭菜打打尖,见笑了,见笑了。”
不一会儿,师母倒也能干利落地端出些茶饭来。
正准备坐下来胡乱吃些好好祭下五脏庙,奈何不见屋里有半把椅子。
先生这才把送礼的箩筐翻转过来,覆在地上。满脸陪着笑说道,“二位请坐,还请海涵,将就着吃些充饥吧。”
“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先生何不把那千金灯点上,咱哥俩也好赶猪崽仔进冲啊!”
先生朝师母一挥手,“夫人,点灯。”
师母把早已备好的亮皮子伸入灶火中,只是一擦便燃了起来,举起站在桌旁。顿时草屋里便亮堂起来。
先生又是一揖,“二位莅临寒舍,蓬荜生辉,招呼不周,东家处还请多多遮瞒,来年我也好与二位小哥作伴侍奉东家少爷。”
看着胡老师模仿着先生的样子,教室里同学们早已笑得拍桌打椅,摇头晃脑。
唉!春光易老,莫负韶华。如今胡老师年事已高,当年带给我们的欢乐,每当我静下来,远离城市的喧嚣,我自会心一笑。
正是生年不过百,常怀千岁忧,百事从心起,一笑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