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案》第三十一章 提审

大理寺大牢里押来两个嫌犯,作为大理寺卿的周光明理应过问一下。掌着灯的内堂里周光明与何隐分别坐在案几两边,见许之城到来,便让了一个座位出来,示意他也坐下,以便显出一分闲聊的气氛。

许之城却没有动,站着施了一礼:“下官擅自主张,未曾提前知会二位大人。”

何隐道:“许大人雷厉风行,何须知会?”

许之城自然听出何隐话中的不满,便没有作声。周光明轻咳了声:“不知许大人带来的嫌犯所犯何事?”

“回周大人,他二人涉嫌拐带太师府崔小姐。”许之城回应道。

周光明与何隐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小:“这崔……崔小姐……”

“崔小姐并没有死,而是被当年的兰亭公子沈琏拐带走了。”

周光明二人自然也知道崔小姐确实没有死,然而此事私密,太师府定是让许之城暗中调查,他们如过多过问自然不大好,于是周光明打了个哈哈,道:“既是如此,许大人辛苦了。”说着便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何隐,“最近本官的腰疾又犯了,这会儿疼的厉害,何大人麻烦你送本官出去吧。”

何隐心领神会,上前将周光明稳稳扶着,经过许之城的时候点头做告辞状,不料许之城又是一礼:“由于崔小姐尚未寻到,下官想要连夜提审那两个嫌犯,还请大人准许。”

“许大人自己看着办吧,勿需事事请示。”周光明道。

“谢大人。”许之城拱手让开,“不过结案的时候还需周大人复审。”

周光明只觉得脑壳疼,胡乱摆了摆手后快步走了出去。


狱中。沈琏面色阴沉。

许之城命人打开了牢门。沈琏背对着门口,一言不发。

许之城缓缓走过去:“兰亭公子,何至于此?”

沈琏愣了一下,自嘲道:“一个虚名,何必再提起?”

“兰亭公子本可以重整旗鼓,却为何要做这种坑蒙拐骗的勾当,岂不污了读书人的名声?”许之城蹲在他面前问道。

“名声?”沈琏的笑声中充满不屑,“你们这些无恶不做的官员尚且不顾名声,让一个草民还顾什么名声?”

“沈琏。”许之城道,“我不与你争这些,人命关天,你且告诉我崔宛儿现在哪里?”

沈琏回避了许之城的目光,脑袋转向另一边:“我不知道。”

许之城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又道:“即便崔太师曾经得罪过你,但崔宛儿与你无怨无仇,她与你相识这些年,对你怎样你应该心知肚明,你不觉得亏欠于她么?”

沈琏依然道:“我与她说的很清楚,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我并没有强迫她跟我走,且我已经与她告辞,她后来去了哪里我并不知。”

沈琏说这番话时眼神闪烁,垂在膝下的手指微微颤抖。许之城一一看在了眼里。

许之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好吧,既然沈公子不肯开口,那本官只好先去审一审另外一个嫌犯了。”

说话间许之城已走到了牢门口,沈琏猛的站起身来:“你们要对离若做什么?”

“提审啊。”许之城顿了顿,又补充道,“审到肯招为止。”

沈琏扑在牢门上,对着许之城的背影怒不可遏:“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狗官!狗官!”


离若见到许之城到来,有些怯怯地往角落挪了挪。

许之城和颜道:“离若姑娘不必拘谨,这牢中不比外边,条件要差上许多,若是有什么不适可向本官提出。”

离若低着头:“民女不敢要求太多,况且民女听闻大人之前已交代过给民女添了舒适些的桌椅,又配了热水,民女感激不尽。”

许之城看的出,这离若虽然出身贫苦,读的书认的字也不算多,但却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或许从她这里会有所突破。

“本官刚从沈琏那里出来,顺便到这里看看。”许之城道。

“沈郎……他现在怎样?”离若果然十分担心沈琏。

“唉……”许之城没有马上答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离若紧张道:“是否沈郎说了什么话顶撞了大人?求大人千万不要计较,不要给他用刑。”

“他若是有你一半心思澄明便好了。”许之城又有意无意地叹了一声。

离若有些焦虑:“其实沈郎原来不是这样的,若不是三年前的科考让他觉得自己的父亲翻案无望,再加上沈郎的娘不久前郁郁而终,他也不至于这样爱钻牛角尖。”

“哦?”许之城扬了扬眉,“离若姑娘口中说的钻牛角尖除了顶撞官员外,还包括报复崔太师和拐带崔小姐?”

离若神色纠结,突然跪了下来,道:“许大人,沈郎他是一时迷了心窍,求沈大人看在他心性不坏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心性不坏?”许之城将离若搀起来,“那得看他做过什么事,至于放不放他生路,那也得看他做过什么事。”见离若尚有些懵懂,许之城又道,“请问离若姑娘,那崔小姐是否与你们会合过?”

离若点头:“她找到过我们,不过沈郎说被他劝走了。”

许之城摇头:“崔小姐绝不会轻易离开沈琏。更何况崔小姐至今仍未回太师府。”

离若惊讶地看着许之城,半晌没有说话。

“只有沈琏知道她在哪里。”许之城一字一顿得说,“他有没有罪,有多大的罪,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若是他将崔小姐骗了出门,又拒不交待崔小姐身处何处而最终导致崔小姐命丧,那么他便是杀人罪。若是他及时说出崔小姐在什么地方,而她又生命无虞的话,那只是拐带罪。所以,要看沈琏愿不愿意说实话了。”

见离若沉思不语,许之城道:“你身体不好,本官且将你与那沈琏关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离若抬头感激地看了眼许之城,轻轻地点了点头。


转眼已过了三更,大理寺府衙内,许之城依然坐在书桌后捧着本书在读。有小吏过来给许之城换了壶热茶,又挑亮了灯芯。

“许大人,您要不去歇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我们叫您。”小吏道。

许之城摆了摆手,眉宇间隐有忧色:“本官睡不着啊,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吏劝道:“大人且放宽心吧,相信不久就会云开月明了。”

小吏正要转身离去,门外匆匆进来一名衙役:“大人,那沈琏提出要见您。”

许之城眼睛一亮,将手中的书本一搁,随着衙役匆匆去往狱中。


牢中。

离若最后劝道:“沈郎,不管多久,离若都会等你。”

沈琏面色痛苦:“离若,是我对不住你,以后你还是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更何况,万一我被判个斩立决……”

离若的眼泪崩出来:“沈郎,不会的,许大人一定会公平审理的。”

沈琏摇头:“我不信什么当官的,我只信你。”

牢门打开,许之城踱了进来:“看来要让兰亭公子信任,本官还得做出些实事来。”

离若转过身来,急忙给许大人施了个礼,又拉了拉沈琏的袖子,一同施了礼。

许之城摆了摆手:“不用客套了,沈琏,你见本官所为何事?”

沈琏低头问道:“若是我说了崔宛儿在哪里,是否可以将离若放了?”

“如果离若姑娘与案情无关,自然会放了。”许之城肯定地说。

沈琏点点头:“好,我说,在靠近城南的城门附近有一座山,在山上的关卡附近我将崔宛儿推下了山崖。”

离若显然之前并没有从沈琏口中得知全情,面色大变:“沈郎,你杀人了?”

许之城皱紧眉头,对牢门外的衙役吩咐道:“快!多叫些人去找崔宛儿,活要叫人死要见尸!”

离若在一旁哭道:“沈郎,你为什么糊涂至此啊……”

沈琏也落下泪来:“我也不想这样的,她纠缠不休,我一时气昏了头……”

“一条人命,岂容你随意处置!”许之城一甩袍袖,又对外吩咐道,“备马,本官要亲自去找人!”


在去往城南山中的一路上,许之城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他自然记得苏玥在给自己的书信中提起崔宛儿死亡的事实,可他还是企盼奇迹,努力争得时间,毕竟许之城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有任何一个苦主因为来不及而丧了性命。

山上山下的搜寻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许之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崖下赶去,如果沈琏说的是实话,那里便是最可能发现崔宛儿的地方。

果然,没有一会儿,便有衙役匆匆来报,道是崖壁一半处长着的树桠上发现了一名浑身是血没有意识的年轻女子。

许之城急忙赶上前去查看,借着微弱火把的亮光,许之城一眼认出受伤女子与自己在别苑和在太师府中看到的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由此断定正是崔宛儿无疑。

许之城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不由兴奋道:“带来的郎中呢?人还没死,速来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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