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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校让人不适应的或者说让人不爽的一点就是规矩多了很多，在北乡小学上的时候，虽说大部分老师都是别的庄上的，但是学校就差不多在家门口啊，再怎么也很亲切，也愿意去，牧野就不一样了，感觉就像是去了一个陌生人家，放不开手脚就罢了还要受人家欺负，你还连个屁都不敢放。
要是能不去上学就好了。何清明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这个想法了。
这年牧野小学的领导们不知道去哪里调研过，捣鼓出来一个特别有趣的制度，从四年级开始每个年级选五六个人，让他们作为学校的纪律委员，注意是学校的，然后一人发支笔，发个小本本，每天两三个人轮流值班，值什么班呢？就是记名，谁乱扔垃圾了，记他！谁骑自行车进出校园了，记他！谁骂人了，记他！记住了就扣他班里的分，每月一评，算入班主任绩效，和奖金挂钩，其实也就是个形式，对四年级二班来说，人家班主任丈夫就是副校长，搞奖金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是张敏心气很高，必须什么都是她班好，所以对学生很严格。
这种方法弊端颇多，首先纪律委员的产生是靠学校组织，任务下发到各班级，各班级选出三个人，那么这三个人基本就是钦定了，你个平民草芥就别想这个好差事了。
四年级二班张敏选的是高尚、张帆还有林帆三个人，三个人都在第一排，也是张敏刻意安排，都是张敏身旁的大红人儿。平时张敏有什么事情都找他们几个，比如批改作业。大家的作业不外乎就是抄生字生词，做做课后题。
张敏制定了一整套作业制度。学校没有统一发的作业本，张敏是这么说的：“恁都必须上曹老师小铺里买那个横线的稿纸，必须都统一啊，谁要是给我买的不一样了，我让你给全班同学一人买一本！”买了稿纸之后就是写作业了，每节课讲完后必有作业，课后题啦，或者是同步训练上的题啦，都给我抄到作业本上来，先把题原封不动搬上来，你再填上答案。做完了交上来要批改，改的任务就交给下面的帮手们，张帆林帆高尚，人手一支红笔，上讲桌边站着帮老师批改作业，批改的时候学问也很多，对勾要画的漂亮，要圆润（✔️像这种），你们几个人必须画的差不多，不能让人看出来是好几个人的痕迹，每页的对勾数量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你们自己估摸着好看就行。谁错的多了你们给我看看这是谁，我把他叫上来整整他。
这让何清明很震惊，学习好竟然能这样，同时又很不服，我也是我们以前班的全班第一，我为什么不能上去改作业？因为他特别想用红笔改同学的作业，他从来没用过，因为大家都说用红笔骂老师。何清明又转念一想在张敏手底下办事儿就算了吧，还是离她越远越好吧。
然后就是包庇和故意陷害。谁还没几个好哥们儿，当然谁还没结几个梁子？因为谁被扣分小本本上都记得很清楚，班主任一看我靠我班里被扣分了，然后就要瞧瞧是哪个倒霉孩子给我惹事了，所以一般都会整整他。谁要是不小心骑车子进学校被记了，正巧这天他的好姐们儿好哥们儿值班，求求情，哎呀我忘了下回不会犯了，再请人吃个雪糕，也就给你划掉了。或者拿着小本本的委员们看见了谁犯事儿了，仔细一看哎哟那不是我好姐们儿好哥们儿他弟弟吗，这个就不记了！要是今天谁找你事儿了，哦正好你的好姐们儿好哥们儿今天值班，你再给人买一个雪糕，给他来个莫须有，就算被批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犯了事儿了，简直是天衣无缝。而且学校还要求每个值班的必须每天记够额定的人数，所以委员们干活很积极，实在记不够了就到班里喊：“哎恁谁看见别的班里的学生违反纪律了吗，让我记他！”
何清明很守规矩，因为他害怕被记了然后被张敏骂，快半学期好像从来没有被记过。
还有就是这个委员的工作对人的要求很高，为何这么说呢？你想，这又不是摄像头抓拍车辆违法，一逮一个准，这全靠人肉识别啊，谁能保证你认识全校十二个班的小孩儿？所以记错人也是常有的事儿。老师找到违纪的人了，说半天人家就是不承认，也就不了了之了。而且这些人还要人缘好，说话有权威，你被记名了绝对会很服他，不会说人家什么，更不会再被记名了之后打击报复。何清明很佩服这样的人，他倒没感觉张敏选这几个人有什么不妥，高尚是副校长的儿子，谁敢不服？张帆可是为数不多去过大城市的，想和她做朋友的人数众多，长得又漂亮可爱，谁不喜欢这样的小闺女儿？林帆也不用多说了也是那种学习好长得好的好孩子，大家也都很喜欢。
最大的弊端在一段时间后才体现出来，那就是委员们的懈怠。为了记那几个人，整天没鸟事儿了，就趴窗户那里跟望夫石似的看吧，又跟个人肉摄像头似的摇头晃脑，争取不放过校园里的任何一场违纪。时间久了副校长的儿子都嫌烦了，其他人更是不当回事儿了，一两个月后学校好像也不管了，纪律委员名存实亡，这项制度不能说没有效果，至少骑自行车进出校园的很少了，稍微听话的孩子都不会往楼下扔垃圾，大家值日做的很积极，每天放学都看谁的凳子没有翻起来放到课桌上，这样的话就能把今天的垃圾全部扫到他桌子下面，给他明天早上来个惊喜，而且这样就不用跑老远下楼去倒垃圾了，学校的垃圾都统一处理，方法就是倒到学校门口南侧的垃圾坑里，那个坑说起来也不是坑，而是路两旁的阴沟，沟不浅，到了学校这边就被学校因地制宜当成了垃圾坑，啥都往里边扔，这也是让值日生最头疼的一点，打扫教室要花时间，下楼，再跑到学校门口，再上楼回去才收拾书包走。
路远的何清明他们到不怎么觉得费时间，每天在路上费的时间就够多了，再多费点也无所谓。这天李超载他们在等着何清明，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他们就骑着车子出了校门，平常都是出了校门往北拐是回家的路，这次李超载第一个走前面，往南拐了，说：“我今天带恁走另一条道，路过农场咱去玩玩？”
何清明有些犹豫，怕回家晚了妈妈说他。
李超载知道他的顾虑：“哎呀明天是周天你怕啥，俺几个人都不慌慌回家，你慌慌啥？”
何清明心想也是，回家如实交代就是了。就说：“走！”
往南走是一个村庄，靠近大路，看起来比他们的破北乡村好多了，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往西拐了，在那个路口有一家大超市，比他见过的小铺可大多了，更像是成里的大超市但是还没到那种程度，透过玻璃定睛一看哟那不是张帆吗，人家一家在一块儿拉家常，张帆在写字呢。
原来他家是开超市的，怪不得那么有钱。大家骑着自行车讨论着。
“俺家要开超市，光吃也得叫我吃亏本！”李超载装模作样地说。大家都笑了。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问：“哎，多多，恁家也差不离啊，恁爹是干啥的俺咋都不知道？”
钱多多他爹妈也很少在家，当被问到了，他只是笑而不语。
李超载看他不说，心里还想问，但是又觉得肯定问不出啥来，只好作罢。
何清明不想再讨论这些，他心里有些小自卑，就转移话题：“哎，啥时候到农场啊，那里头都有啥啊，这条路我没走过，恁得领我回家啊。”
陈大圣开始讲：“哎呀你放心，还能把你丢了不成？那个农场是咱庄的，丢不了你，放心。我给你说，你没去过是吧，那里头可好玩了，我都去过好几次了，有咖啡厅，有吃饭的地方，关键是最重要的，那里头有赛狗的你知道吗，可带劲儿啦！”
“那个。。。啥是咖啡？”何清明问。
“就是那个黑乎乎的饮料，跟可乐似的。”没喝过的李超载说，没喝过但是他在电影里见过，就吹了起来。
“哎对了！还有大骆驼！”
他说的这些让何清明很向往，巴不得现在就到了，骑车的速度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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