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漫长的弥留之际

《开离春天前的两日》


大地的窒息和雨水的沉闷

也许是,钢琴的儿子

我用了整个下午分辨这些

卡车载过湿漉的四月

穿越沼泽

抵达夏至

金马镇时常忘记进化

一切都会如旧

嗜睡的公路完整地爬过了五个季节

拨醒了时间腹地的灌木

于是,它们

过问每一只迷路的海豚

在这里,演习

终于长成海草的模样

游弋着

蓝色恋人的眼睛

在废弃的流放地




《两棵树的对白》


地球最后的夜晚

是这样的

嗯?

就是你能搂着我,放眼暗室衰老

以及记住

这一晚,所有的“要与不要”

“我会很爱自己的妈妈”

嗯?

“就像爱你一样。”




《23岁或24岁的生日》


阿杏买了一盆新的薄荷

放在我的卧室

那一晚后

我就像一只照了镜子的花猫

想象沉默

借着孩子的面孔

寻找失踪的石像

变成了父亲

所以,

如果薄荷再次死掉

我就起身关闭所有的“俄罗斯方块”

在动画片的古典乐里

认真老去




《马航七四七和今年的诗句》


电线老化后,神经中枢就生发了瘫痪

感冒、教堂、湿闷的羞怯记性

由一只雨天的收音机开始

老人和他的竹椅,凝固

在告别春天的土腥味中

鱼鳞般的癌变,挤压三维空间

距离北纬三十度,眺望指尖

萌发梦境的菌菇

收听到波音七四七的讯息

事实上,我也无从知晓

从某一刻开始,就决定

对她说:

在这里,每个下雨的夜晚

我都可能想你




《你吃过野柚子吗?》


伍佰的歌中

有关于黔东南的故事

当然,那是个世俗的故事

故事里的咒语藏着回声:

说谎话的人,是要遭月亮咬耳朵的

或许在七十年前双簧管响起的地方

哭湿的枕头下

阿司匹林的镇痛和解热

最终还是告诉了那个洞口

所有的一切:

是远方的情人

是自由的绿色鸟儿




《旧历新年》


南方卫视,一个充满褶皱的频道

里面会播放掉牙或者生长胡须的广告

脑白金年纪态和曹清华牌痛风贴

理应是老彩电,错时的色调

在金马镇的工业进程里

这些,如同一颗生锈的螺帽

我的十二号和十三号扳手是同一个

在它们,关于我的记忆间

像遥远的三叠纪

固化在某个无意收听到了的下午

铜管桥架和铜管乐器

事实上,并不相及

但这没有关系

在这年的最后一天夜里

我会想起:

赌博、洗衣机的烘缸和倾斜的每天




《在我漫长的弥留之际》


有些笑容没有眼睛,这是

无人在意的秘密

像二十三年的狗尾草与摇摆的吊扇

醉酒时,肝脏总会侵犯彩虹

毒品源于心底的霉斑

偏颇是每一段呼吸旋律的监狱

我也用了很长的日子

去分辨流淌和悲伤的走向

底色,在半夜临时搭建的舞台剧中央

仙人掌的纤维表层

是我时间针毡的曲线

红霉素和遗忘,乘坐于最靠右的窗上

在阳光出了灾祸的上午

那幕橘红色的开场

想起了,我毕生的浪漫

在金色电线连成轨道的海洋

喝下所有船只的航迹

那时,

我突然就替宇宙中

将要移民的来客,焦虑

太空中的氧气价格昂贵、真空包装的旅途干瘪漫长

以及它们在背着氧气瓶赌博时

无人照看的移民仓库里

被置放着的唱片中,鼓点会在潮湿的月球背面

发烧

流下整夜的泪花

像梦中的婚礼与惜别。



2021年夏至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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